相对于《野火集》坚硬如匕首般的文字,龙应台只侧了侧头,优雅地转了个身,我便感受了她深藏于心的仁厚与深情。
那个曾经在我的记忆里掷地有声、尖锐与冷峻,四处刮起“龙卷风”的女人,如同披挂煞星铠甲手持日灸的嗜战者,脸色绝少柔美与温情,她的威猛与激烈,恰似野火般灼灼烈烈,所过之处,体制种种弊病仿若阴森森的白骨堆积成的高塔……那个时候,龙应台就是个战士。
而在某一天,天命之后的某一天,她被无声无息流淌的岁月带到了一个路口。就在她停顿片刻的时候,她目送了父亲的离去、母亲的衰老、孩子的长大……这次,她的震动来源于时间。
在时间的镜子里。龙应台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用手使劲地搓捏着脸上的皮肤,好让右眼下那道越发霸道扩张的眼纹平展下去。十岁的女儿娇嫩的声音深刻地提醒;妈妈,你现在已经是狗尾巴草了。只有狗尾巴草才能衬托出她这个祖国的花骨朵的美丽来……
我去上班,女儿上学的时候,迟暮之年的父母便做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打瞌睡……
是什么贴着我最为敏感的神经?
在灰蒙阴冷的季节里,一滴来自任何方向的雨滴,都会引发一场莫名其妙的忧伤,龙应台在《什么》里说,“是因为我自己开始求索生死大问……看见了这一生从未见过的最深邃的裂缝、最神秘的破碎、最难解的灭绝。”
卸下铠甲的龙应台,竟然是个碎碎叨叨的母亲、是个不会煲粥的女人、是个牵着失智母亲的手散步的女儿……而此刻的她,竟然这般的柔美,仁厚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