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跳着读《十一种孤独》的,从昨天的《一点也不痛》到今天的《旧的不去》,中间隔着五个短篇呢,可我居然又绕到了“结核科大楼”。不过,今天我没遇见哈利和麦拉,而是认识了麦克、小不点等人。
按照作者耶茨的说法,七号楼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一座永恒的监狱”,病人没有把这里当成家,也没有把这里的生活当作生活。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有故事,可他们的故事在来到七号楼的那一刻出现了转折,如同他们的人格也在那一刻发生了裂变一样。
病人认为自己是在医院服刑,可等他们回家探望亲友时才发现,自己已成了特殊的客人或陌生的家人——即使他们曾经是家庭的一份子甚至是主人,时间和身份的缺位也早已把他们甩出了旋转的罗盘。
“回家真是开心”对麦克来说也许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咒语。家人都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人真的欢迎他,“丈夫”和“父亲”的形象早已模糊,可麦克还停留在过去。于是,他因女儿的意外怀孕而痛苦,因儿子的叛逆和冷漠而愤怒,甚至动手打了儿子。最终,他亲手毁了自己最珍视的家庭团聚。回到病房后,他不停地写信,一遍又一遍,是想缝补亲情的裂缝还是内心的孤独呢?
小不点回家的经历要幸运许多,他在家里是“温和的儿子”“安静的英雄”“尊贵的稀客”,小姑娘祈求耶稣保佑他早日康复时他忍不住哭了。可这温暖更衬托了他作为病人时的无奈与无助。穿上病号服后,他就与此前的身份和性格渐行渐远,一个温和有礼的绅士变成了吵闹任性的小丑,究竟是谁在扮演谁?小不点无力掌控命运,只能努力用笑声驱散孤独。
从写作手法上看,《旧的不去》这个短篇的映衬性很强,过去与现在,医院与家庭,安静与喧闹……一幕幕画面相互交叠。让我佩服的是,作者耶茨只有一双眼睛,一个大脑,却能同时用多个摄像头聚焦多个人物,并从不同的角度展现不同的内心戏。
最精彩的是,耶茨没有刻意介绍每个病人的背景,而是让投射到衣服上的特写镜头来讲述每个人的故事。这个独特的视角有颜色有质地有情感,比文字更生动,比对话更有力。
7号楼里的人各有各的孤独,这种孤独源自疾病将他们囚禁在医院中,让每个人都与家庭隔离开,有的甚至被抛弃。
我不能说谁比谁更孤独——因为孤独无法称量——但每个人的孤独都在心里蛀出了洞,每个洞的深浅大小不同,有人选择隐藏,有人选择缝补。而耶茨让你探身看向那些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