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对如何克服自己身上的恶习困惑不已,那些恶劣的习性到底是我个人的本性还是人类的天性我无从得知。我尝试过各种方法去抵制它们,比如凭借意志力去控制自己的欲望或念头,从思想上挖掉毒瘤,但是这样会陷入自我斗争甚至自我压抑的状态,以至于不得不评估这种抑制过程本身是不是一项恶习;比如通过彻底的放纵自己,想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毒物在一段时间全部耗尽,一直释放到筋疲力尽,显然这是行不通的,恶习会像野草随时可能迎来春天,再次野蛮生长。我想我可能无法做一个彻底的人,纯粹的人。接受了这一点,生活变得容易起来,我却不再是我。
关于是非黑白的思考曾让我陷入深深的迷茫,开始迷茫的时候会迫切地寻找出路,就像一个跌落水中的小孩儿,总渴望抓住一棵救命稻草,我无法描述那种心情,隐隐约约记得迷茫一段时间后是无尽的空虚。那种空虚是无论什么样的恶习都填不满的,这让我感到痛苦,无奈之下,我不得不求助我的母亲,我问她:“到底什么才是善,什么才是恶,人世间到底有没有是非黑白。”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我的母亲思考良久,特别谨慎小心的告诉我“这条界限在于是否伤害别人,不害别人是底线”。我清楚地记得这段对话发生在高三春天的一个中午,那天的阳光充足,世界是光明的。
《人间失格》(太宰治著)又名《丧失为人的资格》,无法体会作者自杀时的心情和思绪,即使读过此书,我也没有感受到足以致死的情绪或冲动,为不能理解作者的内心世界感到惭愧,人家写了这本书后甚至以死作为此书的墓志铭,而我还想着人死了,书还活着这样的荒唐事。主角叶藏的童年在作者笔下是彻底灰暗无光的,既没有讨厌事物的能力也不能有喜欢事物的状态,小时候的叶藏生活在庞大的家庭之中就像一个木偶人,或者说像一个橡皮人,这显然不是一个儿童的心理状态。我虽然没老过,不知道一个老年人的心态,但我知道童年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佳肴,即使叶藏的成长环境再恶劣,一个孩子也不可能体会到这样深刻的痛苦。我可以大胆揣测作者在以老年人的心态重新审视或体验童年生活,这样的极致体验让我感受到作者当时的绝望,当充满美好的童年都不再有点色彩,想必活着已经是一种负担。我开始强烈地好奇是什么使得叶藏走到这步田地。
来到学校之后,离开家庭的叶藏想尽办法解放自己,在这里可以通过恶作剧的方式获得空前的自由,似乎所有的刻意举动都是自我意志的施展,是对这个世界的反抗,这样的想法是不允许别人窥见的,但还是被叫竹一的男孩看穿看了心事,这让叶藏感到窘迫。中学时的叶藏觉得画画远胜过于写作,语言向来是充满欺骗的,但是画却能反应他人未必能理解的内心,他在美术班里认识了正雄,一个低俗的混子,并且发现烟、酒、妓女同样可以释放空虚,获得舒适,为此他给自己找了充分的理由证明这样的恶心并不低俗,甚至会有一丝高尚的感情,直到正雄戳破了他的内心。年少的叛逆偶然之间转变为对政治的狂热,与从事政治的父亲背道而驰或与社会主流相分离使得叶藏更好的体会到存在感。年轻的叶藏即使对女人的欲望也不全来自性冲动,更多的是通过与之打交道的过程中产生出的游戏乐趣和心安理得的感觉,在一次玩弄的过程,一个女人为他而死,至此,叶藏已经开始出现对生命的轻视或戏谑的迹象,为了获得自己的极致体验,不惜枉顾别人的生命。后来在警局的审讯中叶藏凭借多年演戏功夫表演的正尽兴时,一个检察官再次戳穿了他的虚伪。我想作者年轻时一定是怀着极大的热忱去尝试了以失败为结果的各种追求,而后产生的挫败感造成上述那样作为表象的极致体验。
从局子出来的叶藏曾寄宿在“比目鱼”家,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百无聊赖。他在本雄家里碰到一个杂志社的名为静子的女人并得以寄居在她的家里。这是的叶藏不仅仅在物质上一无所有,在精神世界里也有走投无路的迹象,在静子家里带孩子,吃软饭的时候只能软着,叶藏还做不到软饭硬吃。虽然他任然强调自己在绘画上的追求,恐怕是急迫的希望找到排解的途径。和静子女儿繁子的聊天让叶藏显得更加可怜、可悲,对于一个男人活成了这般模样,别人的嘲笑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对自己的奚落和讽刺让叶藏感到穷途末路。
人对事物的看法总是受情绪、感情、冲动等非理性因素的影响,甚至为了内心的极度体验,无瑕欣赏外面的景色,哪怕外面天高云淡,艳阳高照。极度体验给人的存在感和空虚同样强烈,这样的尝试可能会耗尽一个人的精神。我至此都无法了解作者当时的体验或者太宰治整个人生中的感悟。这本书确实在某些方面提醒了我,极致体验的尽头必然是空虚,这让人摇摇欲坠。
实事求是的讲,我对此书及其背景了解很少,只知道作者的姓名,我不知道更不敢确定我所看到的是真实还是伪装。有些事即使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的,世界上的假象与乱象容易让人迷失,丧失判断真伪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