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子贡后有感
周庆飞
时隔六年，又见子贡，往昔仰慕之情便纷至而来，于今记之，以慰平生渴慕之意。
“十年之中”，俨然一日之数，周游五国，瞬息万里。非依杨意极力引荐之功，不靠冯谖长铗悲歌之事。入则立身师侧，虚心受教；出则废举货赀，抗礼诸侯。为鲁国，解师难，分身五国；匡正义，祛邪祟，躬自前行。
身处浊世，翩然而立。虽无苏秦之六国相印随身，张仪之商於六百里之地相投。然舌辩足令苏秦失色，机谋定使张仪赧颜。
昔文种苦心孤诣出七法，越王勾践行二三，余之令以告先王；伍子胥呕心沥血图经营，吴王夫差信太宰，而目悬吴城。范蠡功成身退，异姓与改名；商鞅鞠躬尽瘁，车裂又相迎。然观子贡，夫子健，则随其周游；居则悉心受教。践行恩师教诲，则相于卫鲁；退而之齐，又富甲一方。
古语妻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而端木一赐，上成瑚琏之器，下及民生之资；居庙堂必则端庄赋词，处江湖便应戏谑用语。晋司空张华曾问诸葛孔明言何碎于至孝子李密，密对曰：孔明与言者无己敌。由此观之，虽诸葛孔明有三寸不烂之舌，舌战江东群儒之功；阵前大骂王朗，致书将军曹真之效。然于“瑚琏”子贡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覇越面前，应为失色；于“赐也何敢望回”谦逊之时，更为黯然。
余读《仲尼及其弟子列传》，未及子贡，不曾感喟，及至子贡则心潮澎湃而激动莫遏。
齐说田常，劝其弃易伐之鲁而待精锐之吴，此之易难之论，非深中乱臣田常之心而实难为也。内外忧之辨析，强弱果之判别，依“臣闻之”一句细细道来。此举已非率性能为之“兼人”子路可比。南见夫差，先说以王霸之辞，再诱以名实之利，加之穷约失时之弊，示仁立义成覇之业。此等机谋又胜闻达不明之子张远矣。
入越而谕勾践以拙、殆及危，越王顿首拜而求教，至于大悦许诺。足以明子贡发佐以徼之策得法，重宝悦心之术适当，卑辞以礼之方相宜。如此之为，文辞胜苏秦之于燕文侯远矣。入齐解田常之忧，去吴合夫差之意，之越除勾践之祸，至晋示人以警。然至而不居，论而不处，亦远胜张仪居大梁之用心，苏秦处临淄之本意。
且夫苏秦“屈首受书以取尊荣”者也；张仪，去困窘而求富贵者也。子贡受夫子之命而救鲁，报师恩，匡社稷，至忠至孝者也。入越，扶危弱也；抑吴，抗强暴也；悦田常，制乱也。至于令齐晋越相攻吴而存鲁，智也；扶危弱者，仁也；抗强暴而制乱者，义也；子路、子张子石头之后请行，礼也；带越兵以见夫差，携吴师以迎田常，信也。由此观之，子贡可谓仁义礼智信备矣！
恍惚之间，觉勾践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非子贡一言之敌；范蠡文种之二十年辅佐，弱子贡一夕之力。又常以所生非时，未得与端木相见，亦不知身后谥与何字。但闻经天纬地曰文，照临四方曰明……然子贡“与时转货赀，家累千金”相鲁卫而存鲁，可谓小家大国并治也；纵横五国，周游天下，“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亦可谓四方照临矣。又闻有“私谥”，陶彭泽私谥为靖节，余亦于胸中默谥先生为：文明忠孝仁义礼智信也。只不知中端木先生之意否，瑾以此记之，表平生渴慕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