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阅读;阅读,写作,并不是为了某个纪念日,但一不小心,却又仿佛成了某个纪念日。2017年11月7日,俄.国十.月革.命胜利百年,但十月革.命的红.色成果-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已于1989年8月21日宣布解体。一个帝.国的倒下,背后可以演绎的风云变幻,历史更迭,民族兴衰,史家有史家的判断,但作为良心的写作者, 白俄罗斯女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的纪实长篇《二手时间》,借具体苏联人和后苏联人的视角,以微观介入宏观,凸现个体生命痕迹,记录内心创伤,试图让读者触摸真正的俄罗斯灵魂。 这个十一月,似乎注定是不能平静的,之前的《我是女兵,也是女人》,已然感叹唏嘘,到了《二手时间》,就几近浩叹悲悯。11月7日,作为革命纪念日,对依依个人来说,确是伴随着凛冽的寒风来的。
谈及俄罗斯文学,就离不开其厚重的灵魂写作,从十九世纪的果戈里,陀思妥耶夫斯基,列夫.托尔斯泰,契可夫到二十世纪初的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直至今天的阿列克谢耶维奇,无一不正视俄罗斯民族所遭受的大创痛大悲苦,直面俄罗斯广袤而严寒大地上浸润过的滴滴热血,在一条文字心灵的朝圣路上虔敬笔耕。英国女作家佛吉尼亚.伍尔夫在她的一篇《俄罗斯视点》的文学评论中曾有如下论述:“在读契可夫的作品时,我们发现自己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心灵’这个词。它点缀在书页之中。老酒鬼肆意地使用它,‘……你在部队里高高在上,没有人能够得着你,但是没有真的灵魂,我亲爱的孩子……灵魂里没有任何力量。’确实,灵魂是俄罗斯小说的主要特征。它在契可夫的作品中微妙,精细,易受各种情绪与兴致的控制,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则更据深度,更有分量;它容易引发极度不安与狂躁,不过,它仍然是关注的重点。这可能就是为什么英国读者要花费那么大的努力来读第二遍《卡拉马佐夫兄弟》或《群魔》。”作为俄罗斯十九世纪文学的拥趸,坦白地说,依依激赏并赞同佛吉尼亚女士对俄罗斯文学的解读,当然,隔了时空,作为两位爱好文学的女士,我们背后都还站着另一位俄罗斯宽厚仁慈的文学长老-列夫.托尔斯泰,他笔下的人物,即便已被白雪覆盖湮没,被车轮辗碎,都在探寻,抑或质疑活着的意义。
《二手时间》,作为阿列克谢耶维奇的“红色人类终结篇”,如果可以成为经典也必须成为经典的话,依依个人以为其意义并非在于单纯庆贺任何有别于共.产.主.义的胜利,而在于向我们冷静呈现了在一场变革之后,国.家.制.度的废墟之下,曾经与国.家捆绑在一起的红.色.国.民的信仰失落,以及后红.色国.民的精神彷徨。红色帝.国-前苏.联,四分之三个世纪不算长,俄.罗.斯.联.邦,四分之一个世纪不算短。于一个骄傲的俄罗斯民族来说,谁曾是谁的世界乌.托.邦,谁又是谁今天的俄联.邦?那些被用过的时间,那些被抛弃的时代,今天无数活过二战与冷战的回忆与怀旧,依然指向那里,也不得不指向那里,如果谁敢言背弃,一个民族的一段历史就将成为虚无的黑洞。阿列克谢耶维奇的文字,既非历史的黑丝带,也非诺奖可以赋予的红丝带,对于一个崇尚塑造灵魂的民族来说,不妨说是一根黄丝带,阅读经典,而时时自觉自省。
曾几何时,作为二十世纪两大阵.营的代表,前.苏.联与美.国曾经有过近五十年的军.备竞赛。即便是到了国.民经济崩溃的边缘,前苏联也属于在人们心目中铁.腕独步天下的头号强.国。《五十年伤痕》中由美.国学者披露的华.盛.顿预防苏.联核.打.击的地下设施遍布全城,双方有那样多的时刻擦枪走火,四处风声鹤唳。八一九事.变之后,按‘前苏联人’的说法,美.国不发一枪一炮,西方用香肠和牛仔裤就征服了我们的国.家。美.国中.情.局的阴谋得逞的答案过于简单而等于没有答案,而从一流国.家沦为三流国.度,危情之后的悲情,因为没有过度而令人愕然。
反观俄.罗.斯的百年历史,一战,二战,三十年肃.清运动,这个民族似乎从来没有摆脱过战争心理与对敌情绪的困扰。号称战斗民族的俄罗斯人,不是在战争中,就是在战.争的准备中,作为战.争与信.仰的虔.诚殉.道.者,他们似乎始终远离和平与安宁生活的常态,但恰恰是这样的常态,对于自由的诠释与理解才是必要,也是必须。
放下《二手时间》,恍惚在京城十一月的冬日暖阳下,走过五千年,我们手里握住的,心里住着的,是几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