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的成名作,最初发表在1987年第1期的《北京文学》上。小说选取的故事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初次出门远行所经历的生活片段,写了成长中的挫折与收获。
说起最喜欢的作家,其中之一就是余华。
看到这篇文章,第一次感受到用“不励志”的方式写的励志故事,它表达了人生是复杂而曲折的,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一定会遭遇到种种的艰难和挫折的道理。回想起来我们也是差不多十八岁出门远行,又有如何的心境与感悟呢?
故事梗概:十八岁的“我”开始了旅程,十八岁的青春开始被放逐在一个巨大的社会环境里,等待着“我的青春”的将会是什么?“我”面对一切都如此的放松,因为“我”总是把眼前的新鲜想像成一些“我”有限的记忆中已经熟悉的过往,甚至于“我”的小聪明让一支烟换取了免费搭车的喜悦,“我”有点沾沾自喜,出门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可后来变了,汽车抛锚了,一些人抢走了车上的苹果,他们甚至打伤了阻拦的“我”,而苹果的真正主人——司机却在一旁漠不关心。最后,最后司机拿走我的行李,骄傲地离去,“我”成了唯一的受害者,孤零零站在抛锚的车前。(百度百科)
相比其他课文或感人、或优美、或有哲理,这篇文章读完第一个感受是“看不懂”,文字中盘绕着一种天马行空,恣意生长的逻辑,虚实结合,将少年内心感受外化,情节刻画又有不可理喻的野蛮。
莫言曾称余华是“当代文坛第一个清醒的说梦者。”这像不像对梦境的描述呢?有“点”“线”“面”的描述。开始,“我”作为一个独立的点,走入画面中,气氛明转向暗,走到黄昏,走入未知之中。寻找旅馆的过程又变成一条线,开始前行。
行走中有几段精彩的描写,从充满希望,不累,到走过去看看吧,到后来一次次沮丧:
“所有的山所有的云,都让我联想起了熟悉的人。我就朝着它们呼唤他们的绰号,所以尽管走了一天,可我一点也不累。”
“他们都这样告诉我:‘你走过去看吧。’我觉得他们说的太好了,我确实是在走过去看。”
“公路高低起伏,那高处总在诱惑我,诱惑我没命奔上去看旅店,可每次都只看到另一个高处,中间是一个叫人沮丧的弧度。”
遇到一个司机,一个清晰的新的点,在停住的时候细致刻画内心,免费搭到车,内心喜悦,闻到了苹果的香味,在座椅上心安理得。
可是后来汽车抛锚了,这个地方就像一个面上,之后是无数“点”进入场景,然后又散开。看到有人骑自行车过来,“我”迎上去:“老乡,你们好。”他们却开始抢苹果,“我”奋不顾身扑上去,无数拳脚迎过来。而司机袖手旁观,并把我的背包抢走了。
“那时有几辆手扶拖拉机从坡上隆隆而下,拖拉机也停在汽车旁,跳下一帮大汉开始往拖拉机上装苹果,那些空了的箩筐一只一只被扔了出去。那时的苹果已经满地滚了,所有人都像蛤蟆似地蹲着捡苹果。”
“我是在这个时候奋不顾身扑上去的,我大声骂着:‘强盗!’扑了上去。于是有无数拳脚前来迎接,我全身每个地方几乎同时挨了揍。我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时,几个孩子朝我击来苹果。苹果撞在脑袋上碎了,但脑袋没碎。”
天色完全黑了,我看着遍体鳞伤的车和遍体鳞伤的自己,闻到了汽油味,在汽车里躺了下来。
“我感到这汽车虽然遍体鳞伤,可它心窝还是健全的,还是暖和的。我知道自己的心窝也是暖和的。我一直在寻找旅店,没想到旅店你竟在这里。”
我躺在汽车的心窝里,想起了那么一个晴朗温和的中午,那时的阳光非常美丽。我记得自己在外面高高兴兴地玩了半天,然后我回家了,在窗外看到父亲正在屋内整理一个红色的背包,我扑在窗口问:“爸爸,你要出门?”
父亲转过身来温和地说:“不,是让你出门。”
“让我出门?”
“是的,你已经十八了,你应该去认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了。”
后来我就背起了那个漂亮的红背包,父亲在我脑后拍了一下,就像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于是我欢快地冲出了家门,像一匹兴高采烈的马一样欢快地奔跑了起来。
文章重头戏片段寥寥的几笔,人群不由分说涌来,动作是掠夺、狠狠地当头一棒,而看客是圆滑的、无动于衷的。这样的形容带来扑面而来的紧张感,又让角色伫立于空旷而孤立无援的境地,被莫名地重重一击又无力抵抗。
成长中所遭遇的无力回击的是什么呢?不管是热暴力还是冷暴力,诉诸于当事人的是一种背离吧,就是表明一个立场,“我看不见,听不见你。”“我不能与你为伍了。” “十八岁出门远行”这个标题很好,在年龄上刚迈入成年而内心还未成长的此刻,更加容易被破碎梦境的碎片割伤。
少年的他期许“付出就有回报”,期许“每个人都是善良的”。然而荒诞的故事就像一颗颗没来由的炸弹,在旁边爆炸开来,扬起的尘土侵染原本的价值观。
在人生的分界点,作者将险恶展现在出门的少年眼前,他只能仓皇应对,散落的稚嫩的价值观碎片像即将被哄抢一空的苹果,不能及时捡起,就不属于自己了。十几年来被教育得中规中矩的价值观,受到了无序现实的冲击,无能为力。而打碎和重构,坍塌与堆积,这就是成长吧,不能顺遂本心,就是探索新出路的起点。
其实,被掠夺和当头一棒的痛苦其实并不全然来源于外界。是不是还有过于异想天开的自己呢?让人不安的归结起来,无非就是强迫你靠近你本身畏惧的、敬而远之的,或者强迫你舍弃是你深切关注的、称为软肋的。
我们怀抱着什么呢,紧握着什么,害怕失去什么呢?怀抱理想和梦想,真心的爱与被爱,喜怒哀乐?在行走的旅途中,无法抗衡“掠夺者”的时候,就只能放手了,不断被迫放弃一些“包袱”,又拾起一些。有舍有得,此后这一幕幕不断重演,直到练习得越来越“慷慨大方”、越来越“铁石心肠”。
只希望那是善良的或者不够聪明的掠夺者,抢走了只在我们生命中不够重要的物品,我们最终能怀抱珍视的一些,重整旗鼓之后,兴高采烈地继续出门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