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 孩子与母亲
脚踏车上两个影子,沿着小河渐行渐远,渐渐融入了天的颜色,就看不见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忙碌。是这样的,妈妈必须做导游,给安安介绍这个世界,安安是新来的。而妈妈漏掉的东西,安安得指出来,提醒她。
他爬、他笑、他摇头、他站起来又一跤跌倒,他眨动着圆滚滚、亮清清的眼睛。我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每一个举动。
家里来了访客,若是西方人,安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就是德语;若是东方人,第一句话就是国语。好像脑子里有几个按钮,见到不同的人就按不同的妞,绝对不会错乱。
人的快乐童年何其匆促,何其珍贵!
孩子将我带回人类的原始起点。在漠漠穹苍和莽莽大地之间,我正在亲身参与那石破惊天的“创世纪”。
我爱极了做母亲,只要把孩子的头放在我胸口,就能使我觉得幸福。可是我也是个需要极大的内在空间的个人,像一匹野狼,不能没有它空旷的野地和清冷的月光。女性主义者,如果你不曾体验过生养的喜悦和痛苦,你究竟能告诉些什么呢?
清晨,一股冷冽的清香流入窗隙,流入她的眼眉鼻息,她顺着香气醒过来,寻找清香来处,原来是窗外弥漫无边的稻田,半睡半醒地笼在白雾里……
妈妈笑了,她看见孩子眼睛中映着自己的影像,清晰真切,像镜子,像湖里一泓清水。
在安安的世界里,天下只有一个人是说中国话的,那就是他甜蜜的妈妈。中国话,就是“妈妈的话”。
然而时间、空间、行为的三重规格又使她忐忑不安:这真是三岁的孩子需要的吗?
№ 3 | 命运
用五色彩石把天上的大洞补起来,将菜园里的大南瓜一指而变成金光闪闪的马车,人淹进水里转化成一株美丽的水仙花……人们说,这叫神话。
摇着玲把流浪的灵魂找回来,念一段经把鬼魂镇住,取一支签把人的一生说定……人们说,这叫迷信。
玛利亚处女怀孕,基督在水上行走,瞎眼的人张亮了眼睛,坟破而私人复活……人们说,这叫信仰。
飞飞出世,我开始了解什么是命运。从同一个子宫出来,出来的一刻就是两个不同个性的人。安安吸吮时穷凶极“饿”,飞飞却慢条斯理。因为是第一个孩子,曾经独占父母的爱和整个世界而后又被迫学习分享,安安的人生态度是紧张的、易怒的、敏感的;也因为是老大,他是个成熟而有主见的人,带领着小的。而飞飞,既然从不曾尝过独占的滋味,既然一生下来就得和别人分享一切,他遂有个“随你给我什么”的好脾气;他轻松、快乐、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他没有老大的包袱。他因此更轻易得到别人的爱,别人大量的爱又使他更轻松、快乐、随意、简单。这就是命运。
而我,突然觉得人性是极容易判断的:世上只有两种人,好人和坏人;喜欢孩子的都是好人,不喜欢孩子的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