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的是关注每一个个体的生命,关注他们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关注他们存在于这个社会的方式,以及他们感受这个世界的方式。
文学让我们超越自己的视野,超越自身的常识,而认识更为阔大的世界。
——方方
从最开始看到这本书的名字,我以为它不过是本写小人物的爱情故事,直到我开始慢慢被作者所讲的故事吸引,我才发现,这部作品不仅仅是写爱情。最真实的生活,就需要平常的普通人去展现。最让人感到心寒的,并不是作者虚构的小说世界,而是这样的世界它就是近在身边的现实生活。
在我的开始,就是我的结束。可能是在说虞姬的开始,就是黄苏子的结束。还是说是对人物命运的暗示,或者说女性的生存处境,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画上了句号。
故事最是从黄苏子的出生开始的,人生命运的几度波折后,以苏子生命的终结画上了句号。不去细说故事细致的情节内容,我们或许能够想到苏子的经历到底如何。但我今天所要分享的,其实并不是故事中的她,更多的是现实中的黄苏子和虞姬。
是童年时遗失的爱与关怀还是没有学会自爱?
母行父权,父亲专制,
好希望爸爸妈妈再爱我一次
苏子在金黄色的秋天出生。对于大多数父母而言,从精子与卵细胞结合,到变成受精卵,再由母亲怀胎十月孕育出新的生命。生命的诞生本应该神圣且伟大的,是充满隆重的仪式感或者紧张激动的感情的,但黄苏子的父亲完全不在意这个生命的诞生,对于老婆生什么性别的孩子都无所谓,甚至对这个新到来的崭新的生命完全不在乎。这场生命的诞生,似乎成了“工作式”的完成生育任务。或许是那个年代,女儿的到来没有儿子那般体面,或许是他根本不希望黄苏子的到来。
在WG那个时期,父亲怕护士看到他在读苏轼的诗,便谎称自己读的是《实践论》,因此给女儿取名“黄实践”。“黄苏子”是事后才改的名字。黄苏子的父亲在工作上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可是在家却“从不理会儿女纷争”、“很少和家人在一起”以及“从未温柔指导过子女”。苏子从很小的时候,便缺失了父爱。残缺的爱,也让苏子以后的很长一段人生中,极度强烈的渴望被爱。
在我们眼中,父亲的爱似乎都是神秘不可测的,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他总是能出现在我们的身边。可苏子的父亲对她的关怀,或许只是在行使父权的威风和伦理的约束。在有男生给苏子表白的时候,他并没有去从内心最深处去关注苏子,而是用旧时封建社会的思想,当众拒绝了他,甚至还带有言语的侮辱。女儿需要的或许只是父亲慢慢的告诉她该如何处理,不是父亲亲自帮她解决。
似乎一定要在伦理纲常中,按照父亲的期望活着才算是最好的“人生”。高于他的期望不会被表扬,一旦低于这个期望值就一定会被指责。看似诗书满腹的父亲,不过也只是表象,他不过是在满足自我对父权的掌控欲和行使欲罢了。
苏子死的时候,也不过让人心寒的一句“我黄家怎么丢得起这个脸呀!会被别人戳脊梁骨的”。她的父母似乎从未关注过她最真实的内心世界,为什么她要自甘堕落,为什么会在白天和夜晚判若两人。他们所在意的,无非就只有自己的名声和利益。
我们总是以为家庭是最温暖的港湾,总是以为“重男轻女”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可是我们完全忘记了,历史遗留给我们的观念是很难真正一刀两断的。我们身边还是会有女孩子从一出生就被冷落,很多女孩子从小就开始遵循着她父亲所期望的一切,甚至会有人为了自己儿子的利益去牺牲掉自己的女儿。我们不明白,同样生而为人,同样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流得是家族的血,男女差异这么大。
是爱还是欲望的满足?
我好渴望被正式的爱着
青春懵懂的少年时代,许红兵给黄苏子写了封炽热的情书但却惨遭拒绝,接着又被她父亲怒斥讽刺,在这个时候,爱的萌芽是被她父亲遏制住了,可谁又会想到,若干年后的想见,便是苏子强烈的和他亲近的。少年时代的爱,最后却化为仇恨。苏子把自己的肉身给了许红兵或许是朦胧的爱,她的确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情人。可是许红兵呢,不过是为了复仇,他把苏子带到下等的下妓街——“琵琶坊”。此刻的苏子,感到极度不适的苏子,在琵琶坊某间小出租屋里的苏子,她早就应该明白她不过是许红兵玩弄她报复她的道具而已。但在此之前,我和苏子也都天真的以为,这一定是场真爱的奔赴。从大学时期被人仰慕,到仰慕者给她起“僵尸佳丽”的绰号,再到工作后有那么一次以为就要结婚但最终却破碎。苏子是渴望被爱的,可现实却总是那么不尽人意。
许红兵在琵琶坊用恶劣而粗暴的方式开启了黄苏子,黄苏子用一种看似是在宣泄实则是无力反抗的方式,开启了“虞姬”的夜生活,苏子给予了虞姬新的生命,而虞姬却把苏子狠狠的杀掉了。与伦理的背离,在城市的边缘享受着黑夜白天身份的交换。直到被嫖客杀害。
如果说“虞姬”是欲望的化身,那么苏子就是那个渴望纯洁爱情的化身。
是旁人言语刻薄,还是自我过度敏感?
我只想在角落默默过好自己的生活
很少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做到不惧流言蜚语和恶意的眼光,更何况我们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小人物。世俗的眼光对苏子的要求或许真的有点高了。“约定俗成”的标准,或许真的不应该用它去衡量每一个人,个体是存在差异的。苏子的确是一个美女,但是美女就应该时常挂着微笑,被领导随意安排相亲,站在街上被男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吗?大家对苏子的种种要求,甚至叫她“僵尸美女”,都是最终导致苏子一步一步沦陷的必要条件。外在的眼光似乎是不太重要的,可是的确会在不经意间让一个人的内心流血。
青春期时期,父亲对苏子的严格管控让苏子渐渐崩溃,班里的同学总是向苏子投来异样的眼光。父亲甚至把男同学给苏子的情书公开,女性受到追求者的喜爱有错吗?父亲总是让苏子活在他所认为的伦理约束下。让苏子的内心越来越孤僻,她也只能是见人不想讲话,想笑都笑不出来,她失去了与外界沟通的能力,她不知道怎样去表达自己。
到了大学同学们用“僵尸佳丽”的称号去羞辱她,积存在内心的压抑和愤怒转化成为收集脏话的怪癖,以至于后来与杀死她的嫖客争论时,用肮脏的语言激怒了他,成为她死亡的导火索。
苏子毕业后成为了让人羡慕的白领,领导交给她的任务绝不马虎,苏子得到了她过去从未获得的好评,苏子在工作中不比任何一个男性差,但她听到的永远都是对她性别的挑剔、嘲弄和挖苦。仿佛作为一个女人,工作搞好搞不好是次要的,而作为温柔、娇媚、稚拙的性工具才是重要的。这样的女性,不就是男性的幻想吗?
其实苏子的自我意识是很强烈的,也就是这样的自我意识,让苏子渐渐的脱离了社会圈层,让她的性格越来越孤僻。从家庭到学校再到社会,她的身份似乎都是模糊的,她不是女儿,而是父权的附属,她不是同学,而是被嘲笑的对象,她不是同事,而是领导眼中的性工具。当苏子成为虞姬的时候,她又不是她自己。苏子一直都是一个游离在外的边缘人的形象。
“
"如果不改变男性和女性自身的旧有观念,即使改变了制度对两性的角色定型也是无济于事的"
(李小江语)
”
化蛹为蝶——生命的张力
知识女性黄苏子由沉默到抗争,完成了自己的裂变:白天活动于上层社会的公司白领丽人,夜晚活动于下等妓场的妓女。她以这种另类的极端的方式对抗着男权社会,但无论如何挣扎,总也无法逃脱男权的牢笼。恶劣的人文环境造就畸形的分裂性格.长期的精神压抑。使人如同游荡于无边际的生存荒野,无所依从,不堪重负,最终在精神层面上发生裂变。她以双重的生活作为补偿精神的手段,如果说苏子是她本我的状态,“虞姬”应该是“超我”的生存样式。
如果说《月牙儿》中的母女二人沦为妓女是时代与命运的不公,是旧社会中为了解决生存的无奈之举,那么时代变了,怎么苏子也会沦为妓女呢?物质生活的确是一天天发展起来了,可是我们却忽视了太多对女性生存空间的关注,就像是我们看曹七巧内心如何的扭曲,却自始至终都恨不起来,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一直都处于男权社会的底层。
苏子是一个很丰满的女性形象,她有沉默有抗争,有美好又有欲望。她的反抗,或许是一种精神上的反叛,但却终究逃不过成为男权社会和时代的消耗品。生活是很残酷的,大多数的事情都是我们无法决定的,有时或许是存在定数和宿命的,人们在现实面前无可奈何,但在内心深处又不愿低头,在现实中没有办法,在内心中充满了反抗和无奈。这或许是生命的张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