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儒林外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中学课本里,中举成狂的范进,怕灯芯费油临死也不肯闭眼的严监生,都曾让人觉得那么可笑可厌,所以一直以为《儒》就是讽刺当时儒生的,没啥意思。到了奔三的年纪,翻开原著再次品味,却有了新的体会,主要就两对夫妻谈谈我对“守财”和“婚恋”这两方面的理解。
首先是严监生和他的妻子王氏。严监生排行第二,有个哥哥严贡生。哥哥严贡生无恶不作,鱼肉乡里,出了事情就就开溜,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弟弟收拾,而严监生则胆小有钱,忍受着哥哥的欺凌,提防着哥哥侄子对他的财产的觊觎。他的妻子王氏嫁给他二十多年,病得面黄肌瘦,而且没有生育,但严监生对她不离不弃,各种名贵。
药材都用上,但也未能挽留她的生命。妻子死后,严监生悲痛不已,还给妻弟几百两银子,要给岳父岳母修坟;看到妻子为他积攒下的五百两应急用的银子,哭得肝肠寸断,以至于精神恍惚,终日哭哭啼啼,最终一病不起,追随妻子去了。
严监生反复称妻子为“内助”,没有因妻子无法生育而生出嫌隙,他们成婚二十多年,而他的妾生的儿子才三岁,可见如果不是因为子嗣,他是绝不会纳妾的。他最为人诟病的“吝啬”,就是他临死钱怕两根灯芯费油,但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精打细算一点一滴积累的,放到现在,谁会没事把开着家里的灯都打开呢。何况,一个抠门的丈夫,愿意为患病的妻子花钱如流水,这不就是我们苦苦追寻的真爱么?所以,再读严监生,我读出了他的苦痛与深情。
另一对夫妇是杜少卿和杜夫人。杜少卿是作者倾情刻画的正面人物,一个有侠义心肠的儒者,一个颇有才情的豪杰。他出身书香门第,几代人的精神熏染造就了这样一个侠肝义胆的风流名士。祖上留下万贯家财,他本可以逍遥自在、诗酒唱和安度一生,但他最爱做“豪杰”,谁有麻烦来求他,必定不会让人空手而归,不管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也不求人感恩,只求无愧于心,对别人要求极低,终于耗尽家财,和妻子寓居秦淮。
书中对杜夫人着墨不多,寥寥数语也能看出是个奇女子。她初到南京,想看看景致,杜少卿便和妻子携手同游清凉山,喝的酩酊大醉,让观者“目眩神摇,不敢仰视”;杜少卿出门在外,没了盘缠,正好碰到一个朋友,朋友便给了他回家的路费,到家后,他告诉妻子这一番笑话,“娘子听了也笑”,丝毫不觉得不妥不雅;朝廷征召他去做官,他装病推了,娘子笑着问他为什么装病不去,他说“你好呆!留着我在家,春天秋天,同你出去看花吃酒,好不快活!”……
严监生是乡绅,杜少卿是名士,各有各的处事态度,我等学不来,但从这两对夫妻身上,我更明白了一个道理:结婚一定要选志同道合,三观一致的人。严监生胆小谨慎,受人欺负,他的妻子便处处为他考虑,辛苦为他攒下私房钱,陪他精打细算;杜少卿仗义疏财,淡泊名利,他的妻子也甘愿陪他布衣荆钗,纵情山水。他们都得到了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