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看出在皖中皖西深接地气的小刀戏,在《中伏》中对惠琼的深远影响。让人想到曾经对小刀戏颇有研究、获过不少戏曲奖项的文济齐和他的剧本;让人联想到或是同步文学群书忘带(杨立群)的文字,可能给惠琼带来的启迪。
(二)
在描摹日常生活的文字中,相对书面语,口语运用得当时,不仅能让人物形象跃然卷面,令其神形兼备,更能让作品接地气,为大众读者喜闻乐见。
如何合理地把口语嫁接到文字中,使人物对话更具生活质感,让文字更具张力,却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课题。不仅要求作者深入了解生活,把握人物的形准与特点;还有一个在行文中,如何保持叙事语言高度统一的问题,只有跨过这个瓶颈,文学人物才能生动立起来,才能形象逼真,让人一看,立刻有似曾相识之感:这不是谁谁吗?
如何跨过这个瓶颈呢?两个字:推敲。四个字:反复推敲。六个字:反复认真推敲。不仅要深入观察,更要反复推敲琢磨,举一反三,使人物、语言、生活场景,成竹在胸。
对于观察、阅历不足之处,有一简单方法:问。好在鼻子底下有嘴。嘴巴不仅仅是用来补充能量的,还有一个容易被忽略的功能:多问。咱不能把上天恩施的功能忽视了。三人行必有吾师。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受,恰恰源于我自己的文字实践。彼时很想用儿时一句厘俗口语,表达被指关节敲击脑壳的动态,但我忘了那句话应该怎么说,囫囵着用了个“被钉了一钉锤”,差强人意。
纠结一夜,四处求问,有了“一钉钉桌子给你头剋九十九个包”,金寨文友说"给你一钉baoke(音)子”等答案,很接近,终究又不是六安话。直至朋友圈广而告之时,儿童文学《开心蚂蚂》作者张义森,给出准确答案“给你一丁丁掴子”,方才如释重负。之前虽有友人提及,但谁也想不及“掴”字咋写。由此可见,三人行必有吾师,不懂就问,不带着问题过夜。
(三)
惠琼《中伏》让人首先感到亲切的一点,是叙事语言接地气。“觉得脚底板子烫乎乎的。”“脚底板子”这种语言通常出现在皖西20多年前的口语对话中。在开篇中运用,不仅瞬间拉近了写读之间的距离,更把时光拉回了曾经谙熟于心的乡情乡音。
“吃饱之后变得软绵绵、沉甸甸的下肢,忽尔,此刻,来了力气,一一一股带火的力气……我要是那火箭头子,我肯定是一下子被这力气冲上天了。”既是写实,又是完整的心理过程描写。在这里,这股“火气”又侧面描摹了“我”对“老惠”的亲情和关心,形象,写实,有生活经历的都曾感受过。于是迈着滚烫的“脚底板儿”,"我`蹬,蹬,蹬’地以神速小跑过公司那条一千米车道”便在烈日炎炎之下发生的顺理成章。此处最值得咀嚼的,是“那条一千米车道”,好家伙,想象一下,骄阳之下,一个白裙摇曳的70后,以刘翔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刺在正午,这该是多么焦急,又是多么刺激人眼睛!作者很老道,没写一句关心之类的直白语言。这才是真正的亲情牵挂、揪心啊!
“我叫了他一声,他抬起脸来,冲我笑了一下,他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亮。我差一点要哭了!”这一笑,老人憨厚朴实的性格,立刻鲜明无比,却让身为女儿的“我差一点要哭了!”没哭吗?我分明看见这一刻惠琼的眼泪,如夏日骤雨,肆意流淌在面颊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们都有斜阳若影的一天,都有对亲情无限眷念的时刻,何况惠琼是个写文字的女子,多愁善感更胜一筹。
(四)
阅读《中伏》时,容易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跳脱、鲜活的语言,反而容易忽视文字中“老惠”与“老敏子”别样而温馨的爱情,却验证了“打是亲骂是爱”的这一公理。
一位“去,嫑(bⅰαo)急着吃饭,趁晌午头去把菜园里的草锄锄,正好可以晒死它们。”一位大气不敢吭,“嗯。”这老两口不对付?闹矛盾了?不是。这个辅垫很讲究,“热得很!老敏子也应该知道,却当作不知道;老惠也知道,可就是不理会。”明白了吧,这才是相濡以沫几十年的真实爱情,比那温文尔雅、举案齐眉,一辈子温水煮青蛙的爱情,更耐人流连。
更耐人寻味更传神的在这,“老敏子正蹲在门口的路灯下择一堆苋菜。她一会掼掼手里掐成两截的苋菜,一会抬起脸朝路前头瞄瞄。”呵呵,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满满的牵挂惦念,这才是老夫老妻真实的日子。老惠到家了,该歇了吧?你想多了。
"去!你去菜园把那几墒(shang)红芋藤翻翻,省得明早来不及。唉哟——我这腰疼的哟!″“你记住!把我拔的大豆连秧子带回来。那豆叶子好给鸡啄啄。”不死不休的节奏啊,可是,老惠还气不得,虽然是老夫老妻了,可在彼此心中还是当初的那个少男少女,老敏子还是要对自个儿的男人撒撒娇的。“唉哟——我这腰疼的哟!″“我实在弄不动了!快点个,趁天还没黑!″ 既是真累,也是真撒娇。这时,你才恍然惊叹:好一对恩爱夫妻!好一对欢喜冤家!
自然也就明白了,老惠软弱的言听计从,是对老敏子最好宠爱;老敏子不休不止的强势,是出于生活的必须,也是体现在老惠心中的重视程度。
《中伏》堪称是惠琼一段时间以来,一篇出色佳作。
还想听?我又不傻,已经凌晨三点了,休息,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