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相当、相当肯定——唔,当然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而是——唔——将来某一天,随便哪一天,你都不会来跟我一起生活?只要你能给我这样一点微小的希望,我就要创造一个全新的上帝,并用响彻云霄的呼喊向他表示感谢。‘’
不知道有哪个女人能禁得住这么深情而卑微的告白,不晓得哪个女人能承受这份告白背后所蕴藏的多年放纵与苦楚——唯有洛丽塔。洛丽塔是精灵少女,是乱伦使者,是中年男人性幻想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亨伯特爱不爱洛丽塔呢?一开始真说不好。他的初恋安娜贝尔在幼年死于伤寒,这大概是一个引子,使得亨伯特先生把九岁至十四岁这个年龄段好些少女称为性感少女。在他的前半生里,他表面上与不爱的妻子、妓女周旋,内心里一直燃烧着对性感少女的熊熊烈火。直到他遇到房东的女儿——洛丽塔。
情欲、欺骗、死亡、夹杂着阴谋诡计的欢声笑语、漫长而毫无目的的长途汽车旅行,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在洛丽塔是个性感少女的时候,亨伯特强奸她,带着她四处游走,满足她一切不知节制的花费,为了每晚在她身上获得快乐。
是的,只是为了某种隐秘而自私的怪癖。亨伯特先生外表高大健壮,有着迷倒一切女人的资本,然而他天性温顺、内心孱弱,为了追求某种欲望的达成,他囚禁洛丽塔,把与洛丽塔的关系直接变成嫖客与继女的关系(性交易每次2.5美元)。洛丽塔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种精神的载体,是亨伯特遍寻24年而不得的初恋情人的再现,是古老的性欲在一个不正常男人身上的投射。
这不是一本为恋童癖辩护或是精神分析经典之作,这是一本爱情本质的教学,一本男人欲望的圣经。它告诉我们,人心中总有求而不得的欲望,当欲望沾染上爱情,那便是占有、囚禁乃至毁灭,它起于无形,终于幻灭。
洛丽塔14岁的时候逃走了。我一直在想,洛丽塔是怎样的形象。前大半本书亨伯特是叙述人,他的学识、敏感、偏执成为了他的加分项,他描述着自己对于性感少女不可自拔的恋慕,描述着自私、粗鲁、固执、不听管教的洛丽塔,我们被带入他的内心世界,而作者的描写又是那么美妙而充满诗意。我们很容易就被同理化了,这种朦胧的欲望使人沉醉。可是,我一边沉溺于这种不正常的爱中一边思考:难道洛丽塔没有利用亨伯特从而离开母亲的教导束缚?没有肆无忌惮的花亨伯特的钱,最终使得亨伯特把一切双手奉上乃至生命?
亨伯特与洛丽塔是绝配。亨伯特是被温文尔雅、充满智慧的外表所包裹的暴君、施虐者,他享受着当主导者的快感,他不顾一切的满足自己的欲望,家庭也好,伦理关系也罢,这些能奈他何?洛丽塔是被性感外表掩藏的天生尤物,任性而为。乱伦是她先向亨伯特提出的,之后她一直有意无意的利用亨伯特对她的迷恋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二人一直处于一种看似不平等又被某种微妙的平衡所维系的关系中,互相牵制,又彼此不满。
直到洛丽塔在奎尔蒂的帮助下逃离,这种平衡被打破了。厌倦也好,清醒也罢,洛丽塔走了。亨伯特近乎疯狂地找了她一段时间,之后放弃。多年以后,他收到她的来信,就像一个勇士,他卖掉房子、开着车子来寻找她。之后他枪杀了拐骗洛丽塔的奎尔蒂,把自己也葬送在了监狱里。洛丽塔在17岁死于难产。
故事戛然而止,亨伯特终究没有得到救赎,他用强硬的手段来满足自己,最后也用强硬的手段毁了自己。洛丽塔呢,这个少女在书的最后几章里变成一个成熟的、未老先衰的女人。在破碎的人格上开出的花,无论用疑似爱情的泉水浇灌多久都结不出美好的果子。
在最后,亨伯特承认自己是个强奸犯,却又坚持自己爱的不再是作为“性感少女”的洛丽塔而是洛丽塔本身。他究竟是真的“爱”还是自以为“爱”已经不再重要,毕竟我们认为自己深爱着某一个人的时候可能只是在爱着那个自以为深爱着别人的自己。
全篇悲剧在于两个不完整的人相互抱团,以为能取暖,但其实,只是让彼此堕落的更深。有什么比堕落更快乐的事?当人觉得快乐,别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只是,亨伯特的自我满足建立在洛丽塔一生的毁灭之上,他快乐而洛丽塔并不快乐。洛丽塔不爱他,但也不恨他,她笑着对他说:“生活就是这样”。简直像一个笑话。这么多年两个人纠缠不已,其实都不快活。好像做了个梦似的。人生确实大梦一场,梦醒也该做个了断。
虽然整本书充斥着莫名的爱情描写与不知所谓的长短句,但是下面这句让我对这段爱情有了彻底的谅解:“挡风玻璃上的刮水器不停地把雨点刮去,但对我涌出的泪水却无力应付。”这世界上,总有些时候,一切都对我们的泪水毫无用处。
唯有哭泣,唯有哭泣。
作者:七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