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村上春树《寻羊冒险记》有感
在读完村上春树的《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之后,我又读了他的《寻羊冒险记》。《寻羊冒险记》是村上春树继处女作《且听风吟》、《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后的第三部小说,与上述两部作品构成“我与鼠”系列三部曲。
到今天为止,这三部曲我算是读完了。为什么说“算是”呢?因为时至今日,我已经不记得《且听风吟》的内容,而《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我也好像并没有读懂,《寻羊冒险记》我也是看得如坠云雾之中的感觉。所以,这读后感我也就只能胡诌八扯了。
幸好有人曾经说过,一部作品在写完之前,它是属于作者的;在写完之后,则是属于读者的了。从作品之中读出什么,那是读者自己的事情,与作者无关。有这句话垫底,我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老温八也曾经说过,不必过于在意作者的初衷,如果你是一个读者,你们分属不同的阵营;而当你是作者时,你也不用去顾虑读者的理解力,因为你们立场有异。所以,读懂也好,没有读懂也罢,作为高贵的读者大人,我有权利决定自己读到了什么。
先看文中的两段话:
1.我们喝廉价威士忌,没滋没味地性交,没头没脑地闲聊,借来借去地看书,如此一天天打发日子,而那个笨手笨脚的六十年代也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即将落下帷幕了。
2.我二十九岁,再过六个月我的二十岁年代就要落下帷幕。一事无成,绝对一事无成的十年。我所到手的全部没有价值,我所成就的全部毫无意义,我从中得到的唯有无聊。
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两块钱一袋花生米,五块钱一瓶绵竹大曲,我跟舍友两个人喝一晚上。花生米很快就要吃完了,酒却还剩下大半。于是我们决定,每吃一颗花生花,就要喝掉一杯酒。感觉自己喝得差不多了,倒头便睡。第二天醒来,又生龙活虎的,也不头疼也不眩晕。到了现在,即使喝的酒比当年好了许多,晚上喝多了,第二天早晨起来会难受得想死。与酒无关,是青春不在了。原来,年轻才是最好的解酒药。
现在喝酒是为了应酬,原来喝酒是因为无聊。那时候,我们以为喝酒可以让无聊溺死在酒里,却没想到是自己先醉倒在了无聊之中。我们每天玩《魔兽世界》,不停地刷副本、打战场、练小号,大把大把地浪费掉那些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无聊时光,只盼着日子快快过去。终于,那些无聊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却又在怀念当初那些无聊的日子。
村上春村说:“恐怕并非你的人生无聊,而是你在追求无聊的人生。”这话我无力反驳。那时候,我们本可以追求一些更加有意义的东西,而不应败倒在无聊面前。但现在想这些,已经为时已晚。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已离开大学十年,如果用一个词概括的话,那就是一事无成。我所成就的全部毫无意义,我从中得到的唯有无聊。村上春树这段话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
现在,我卡在了一个说年轻但已然不算年轻,说年长自然也为时尚早的年纪。我在这个年纪无聊着。稍微有趣点的事情,不过是看看书、写写小说。然而,看书看不太懂,小说也写得马马虎虎。但我还坚持着,因为至少可以借此来对抗无聊。
相比于我和村上春树,王小波的二十几岁要幸福很多、自信很多。他在小说《黄金时代》里写道: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波爹如此生猛,堪称我辈楷模。而我们,却还在想着如何消磨时间。
村上春树在小说中说道:
如此时间里,夜深了下去。在消磨城市时间方面,我正往专家水平逼近。
在消磨时间方面,我们又何尝不是专家呢?我们打游戏、玩抖音、刷朋友圈、逛淘宝,又有哪个不是为了消磨时间呢?消磨时间其实就是在追求无聊的人生。我们应该停止无聊,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例如,拯救世界。
在《寻羊冒险记》中,羊寄生在“先生”身上,创立了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做着各种“有意义”的大事。“先生”的人生应该不会感到无聊,毕竟位高权重。然而,当羊寄生在了“鼠”的身上时,鼠却拒绝了。他不想成为行尸走肉,他深爱着他那无聊和懦弱的人生。人生即使无法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也一定要活成自己的样子,即便这样的人生充满了无聊和懦弱。鼠告诉我们,无聊的人生不是最可怕的,因为几乎人人如此,活不成自己的样子才是最可怕的。所以,最终鼠选择了自杀,和羊同归于尽。
关于如何对抗无聊的人生,村上春村并没有给我们答案。他给我们的答案是,无聊的人生是自己选的,比起没有选择来说要幸福很多。那我们就继续无聊吧。虽然在整部小说之中,充斥着一种悲伤的气氛,但就这点来说,还是积极向上的。
《寻羊冒险记》中有这样一句说:
在这座城市我再没有可做的事情了。只有雨一直下到深夜。
我当时就被这句话击中了。当然,只看这句话也许并不能看出些什么,但当这句话出现在一大段文字之中,它便拥有了力量。就像《百年孤独》中的那句“马孔多在下雨”。我觉得“马孔多在下雨”这句话比《百年孤独》开篇第一句还要好。虽然第一句话更有名些。
《寻羊冒险记》中有这样一句说:
失业使我心情畅快起来。我正在一点点简化。我失去了故乡,失去了青春,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妻子,再过三个月二十九岁也将失去。到六十岁时我究竟会怎么样呢?我想了一会。但想也没用。一个月以后的事都无从预料。
在接受了人生的无聊之后,忽然觉得人生不那么无聊了。就像“我”接受了失去以后,这种失去就不再是失去,而是对人生的一种简化。但悲伤的是,对于我们还会失去些什么,我们无从预料。与其等着失去,不如自己来简化。那些没有必要的人和物,不如让他们从现在开始就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