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被作者大开大合、粗犷、自成一体的写作手法所震动,也被一直喜欢的内蒙古大草原上的生活所吸引,我随着作者对于草原上一切生命的残酷生存以及所有生灵均为草原生态大循环里一环的描写而震撼,我仿佛看到一个大圆,又仿佛跟着作者在寻找一个更大的圆。
然而,这本书我如饥似渴地读到一半的时候,我却几乎再也读不下去。一方面,我因为不懂草原的执政者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蹂躏草原而焦心,一方面对作者借用陈阵的口吻直指农耕汉人是“羊”而游牧民族是“狼”的说法越来越不适。
作为一个农民的女儿,对于一个对养育了我祖祖辈辈的土地充满感激的汉人,我从内心抗拒书中的观点。作者和书中的很多人,怎么就一定要说农耕民族是“羊”,还是懦弱可欺、被狼咬都不肯出声的“绵羊”,是可以纷纷围观“狼吃同类的绵群”?
可是,从几千年的历史来看,确实,我们一次次被游牧民族入侵,有几次,甚至直接被游牧民族统治。我可以接受《另一半中国史》中游牧民族精神与华夏文明的融合的论点,却无法轻易接受“游牧文化”是对“农耕文化”具有“输血”贡献的观点。
自然界里,优胜劣汰。落后就会挨打,挨打、挨饿到一定程度,接下来就是淘汰,就是消亡。那么多植物可以消亡,动物可以消亡,国家也可以消亡,古文明亦可以消亡。中华文明,经历一次次消亡的危机而不亡。有人说是因为中国的文字、文化征服了外来民族,融合了外来民族,因为此观点,我们曾经甚是骄傲。
可在作者的眼里,是一次次游牧民族的强悍、进取精神注入农耕民族守成、因循守旧的血液里,才让华夏文明一次次死里逃生,否则,我们也会像历史上的其他三个文明一样早已灭种、绝迹。这样的论点实在让人觉得别扭,可细想,又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如果过于鼓吹“狼性”,那么,贪婪、杀戮、暴力呢?法西斯,难道也要赞美?
我停下来,在网上查阅作者的消息,查阅人们对于本书的评价。讴歌、赞叹者甚多,批判、辱骂者亦不少,甚至有人在网上对作者的人品和私生活进行抨击。看完这些后,我心里更加别扭,一个晚上,我没碰这本书。
即使我想中断本书的阅读,第二天,我还是拿起来读了起来。一本书,在尚未读完前,作者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意思,即使你想批判,也没有资格。
我喜欢看草原上的动物、植物的故事,这些动物和植物生存的故事精彩绝伦。也许,只有这些故事,我照样读地孜孜不倦。可,这本小说,妙就妙在,作者将他的对于古今中外的历史的大量思考、评论揉进了小说里。说实话,作者糅合地一点儿也不突兀,反而还很巧妙。
整个故事大气磅礴,作者将草原上的一草一物,似乎无一例外地划进了一个动态、生态的大圈里,也将当下的时局、未来的世界,以及过去的世界似乎一把拽进同一个时空里。草原上的大命与小命,牵引着我们思考,我们的民族、国家的大命与小命的未来,也在其中。
我想,是因为我们的国家强大了,所以才敢拍《跨过鸭绿江》中抗美援朝战役中第四次战役、第五次战役中的失利部分,才不羞于承认最初的恐美情绪和当时战争中的不对等和艰难。也是因为我们的国家强大了,很多让我们觉得不舒服的声音和文字,才可以被我们听见与看见,因为我们更包容,因为我们想更强大。
书籍,本来就是百家之言,而且,言,总有其有理之处。即使我作为一名汉族人多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观点,可我还是在狼群的一次次狩猎中,看到了抗美援朝战争中我们志愿军们的勇敢、舍生取义和坚决服从指挥。
当我在书中看到狼群一次次夜里打围猎物的描写时,我都会感叹狼群的勇猛、智慧与团结。抗美援朝战场上,我们的志愿军,被美军飞机、大炮打地只能拥有黑夜和月亮的人民志愿军,照样用草原狼的打围的智慧吓破美军的胆,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强敌的尊重。
大自然中的生存法则,与人类的生存战争,有异曲同工之妙。崇尚自由、不羁的“狼”,在不屈服的民族血液里,也在不消亡的文化里。
我继续把书读下去,越读也就越平静。除了与我们人人相关的生态保护的议题外,我相信作者作为一名汉族作者,他更想让华夏文明可以更长久地生存、壮大下去。作者是不希望我们像两千年里几乎停步不前的农耕民族一样,更不希望偌大个中国,只是作为别人嘴里觊觎的一块肥肉,随时岌岌可危,随时可能丧命。他希望当政者以及每一个中国民众可以在“狼性”和“羊性”中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位置,不忘开拓与勇猛,也不偏于守成与懦弱。
至今,我不能说自己完全赞成作者的观点,可是,他提出的生态保护,保持民族精神中的“狼性”的观点,我是接受的。
我们所处的世界,永远不可能歌舞升平,歌颂歌舞升平的时候,反而是最危险的时候。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我们可以做到勇猛进取,那么,这种勇猛进取的势头,怎样才能做到不忘、不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