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论吟诗作对,仁受文思泉涌,但提到干农活,真是难于上青天!他戴着眼镜,穿着长袍,走路笨拙,动作缓慢得像怕踩死蚂蚁一样,平时菜草不分,五谷不辨。事实证明,种田没有强壮的身体可不行,不要说犁田、耙田这些技术活,仁受因有疝气痛,不能久站,一般的手脚功夫也做不了。秋园包过小脚,大儿子子桓还在读初中,家里的田只能包给邻居满老倌种。
满老倌不是个省油的灯,都是把自己田里的事做完了,才来做仁受家的,结果每一步都赶不上季节,禾苗长得像荒山野岭的茅草。满老倌的堂客(注:老婆的意思)满娭毑(āi jiě,湖南地区对老年妇女的尊称)蛮霸,恶毒,相比于丈夫有过之而不及。在家打骂儿媳,在外横行霸道,经常跑到秋园家蹭芝麻豆子吃,让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满老倌的小儿子,宝生,曾经是秋园班上的学生,只因老师批评了一句,不动脑筋,就用纸包了一包屎丢在秋园家门口,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上到老,下到小,满老倌一家人就像阴影一样笼罩着秋园,仁受和孩子们。
日子过得很难,子桓先后考上了空军,东北工业部统计班和公办教师,但前两个都因为离家太久,不忍母亲一人操持一家人的生计(家里又添了一个弟弟),父亲身体不好而作罢,只能去当了老师,早点挣钱,给父母减轻压力。之骅,也是个爱读书的孩子,但家里没钱送她上学,她只能眼巴巴地干着急。之骅是个多懂事的孩子啊!
“她站在卖饼子的老倌子前面,看他把葱油饼放在纸上递过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恨不得接到手就咬一口。可她忍住了,把葱油饼仔细包好,饼要留给弟弟们吃。走在路上,之骅无数次拿出葱油饼嗅闻,口水使劲往喉咙里吞,简直能听到咕咚咕咚的响声”
等到之骅差不多10岁的时候,才有机会念书,刚开始读就是四年级,她聪明又勤奋,在学校除了上茅房就是看书,做题,每次考试都是头名。之骅非常珍惜自己念书的机会,从家到学校要走12里路,翻过一座山,天不亮就起床,帮秋园干完活儿后,乐颠颠地走去上学。等到放学回家,之骅书包一放,放下衣服,就出门去搞柴,挖土,浇菜......直到天黑才回家,这样秋园就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替人做衣挣钱。但她却因为吃不饱加上缺觉,而经常头晕眼花,手足疲软,浑身无力。
命运的魔爪还没有放过他们,土改复查,仁受的历史被翻检出来,由贫农被改划成旧官吏,成了人民的敌人。仁受被抓走了,满娭毑到处咒骂秋园和孩子们,他们不敢出门,把自己关在家里,就像关在笼子里鸡。虽然最后仁受被证实没有做过坏事,也没有血债,但被这么一折腾,他的身体更差了。
时间很快到了大跃进,全民炼钢时代,满老倌的儿子宝生(人见人嫌的泼皮无赖图片),竟然走运了,成了公社的红人,管理一队人的吃喝和上工,手握大权哦!动不动开会,比如说:七天七夜动员大会,目的是消灭瞌睡。大家伙真的在半梦半醒中,坚持了7天,到了第七天晚上,满宝生宣布散会,人们如逢大赦,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地回家了。这短暂的三年(1958-1960),对于身处那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是真切的挨饿,撕裂,痛苦。真是为自己感到幸运,出生在不用挨饿的90年代,虽然物质没有现在丰富,但是至少能吃饱,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