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开头,以沈世钧的视角写:“他和曼桢从认识到分手,不过几年的工夫,这几年里面却经过这么许多事情,彷佛把生老病死一切的哀乐都经历到了。”
短短一句话,道尽两人的有缘无分、刻骨铭心。
世钧与曼桢两情相悦,却因种种误会有缘无分,彼此错过。很多人认为沈世钧做事温吞,有时显得懦弱,甚至连曼桢戒指上的血都没发现。在曼桢被困在祝鸿才的宅院里,在她面对一手促成这个局面的亲姐姐的嘴脸时,她哭她闹她疯了一样的想逃走。那段时间,她不愿意回忆的黑暗时刻,她像个冷静的伤透了心的疯子。这一切的一切,沈世钧不知道,他在祝鸿才宅院外,和石翠芝组成了家庭。任留顾曼桢在宅院内从抱有希望到完全绝望。
很凄怆、很戏剧的悲剧。看完全文下来,我叹了一口气,我果然不爱看悲剧。也许我足够年轻,并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相对于,世钧和曼桢之间凄婉遗憾的爱情故事来说,更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整个故事塑造出来的氛围感——平淡的悲凉。
事实上,《半生缘》显示了那个时代独有的时代特征,比如对女性的苛刻、对男性的极度宽容、重婚或者是歌舞厅等等,这些都是具有时代特征的元素。我们不能否认21世纪仍然是“男尊女卑”的社会,社会上处处存在着对女性的高标准严要求,对男性的低标准无要求。但《半生缘》着实通过塑造曼桢姐姐曼璐这一角色体现出了当时社会对女性的有色眼镜。
顾曼璐,漂亮聪明,能干又懂事,为了维持一家的生活开支辍学做人人唾弃的交际花。是的,她放弃了自己的前途。成为交际花后,她知道街坊邻居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甚至知道家人为她感到羞耻。那又怎样?她是迫不得已的。她为了家人迫不得已放弃自己,为了家人迫不得已去做了舞女。一切都是为了家人啊。她以爱为名,将自己推入深渊。面对未婚夫张豫瑾对自己的追求,她感到退却,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最终选择了有妻有子的祝鸿才。看到这里时,我当真是破口大骂,我为曼璐感到不值,明明有张豫瑾这个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选祝鸿才这个色咪咪的老男人。骂完我冷静下来,我理解了曼璐:她漂亮她傲气她有自尊,即使她做了人人唾弃的交际花,她可以忍受任何人的瞧不起,却独独不能忍受给过她幻想的张豫瑾的看不起。如果她嫁给了张豫瑾,她甚至能预料到往后会有多少人非议他们,说张豫瑾条件好却偏偏看上一个舞女,说她顾曼璐不要脸费劲心思勾住张豫瑾,说张豫瑾脑子不好应该再另娶,说她顾曼璐手段高明......如果曼璐和张豫瑾结婚了,面对这些非议,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对啊,是这样的,事实就是这样的。她顾曼璐最后一点自尊也没了。
所以她选择了祝鸿才,然后因为扭曲的妒忌心将明明曼桢送进了地狱。在面对曼桢绝望的眼神时,她是会想到她曾经也这么绝望,还是心里有一丝后悔。她肯定是后悔的。当初不惜自毁前途也要养大的妹妹,却在她手里葬送了一生,葬送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临死前,祝鸿才对她说:“房子,车子,票子,儿子都有了,你要往好处想……”曼璐说:“我失去了所有人对我的爱。”
我失去了所有人对我的爱。多么无力的一句话。
曼璐的结局怪自己,怪他人,也怪时代。如果不是她选错了路,或许结果不会差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她没有做舞女,没有选择祝鸿才,没有忌妒曼桢——虽然这些选择的反面导致的结果不见得一定会特别好,但应当不会比现在这个结局要差。如果大家能更多的看到她是为了家庭做出的牺牲,为了一家老小的生存,而不是处处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不要脸不检点,或许她会好受很多吧。
“对于中年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这是张爱玲在《半生缘》开头写下的一段话。
“半生,其实就是一生。”许多人在年轻时候做下的决定,会影响他的一生,比如曼桢,比如曼璐,亦比如世钧。
如果可以,遗憾可以是遗憾,但不要让遗憾成为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