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持着儒家味道的“商道”
——《潜伏商圈》主人公秋峰“犯难”及其生存环境的面面观
吴 涵
连月来，断断续续拜读了文剑先生长篇小说《潜伏商圈》（三卷），总算怅然掩卷，意犹未尽，而不可自拔。考究全集，小说似涓涓细流又不乏浓浓的世俗烟火气，以一段接着一段的妙趣横生和一环紧扣一环的生动故事，向读者徐徐展开那跌宕起伏、洞察人间百态，那厚重而炫目的“画卷”；随着作者天马行空的笔触，忽使人忍俊不禁，忽儿提心吊胆，忽儿拍案叫绝，堪称一部现代版的《儒林外史》。
纵览文剑先生的小说《潜伏商圈》可谓“潭深九尺”，本文只是仅仅做了舀几瓢水的评说。
《潜伏商圈》（下称《潜》）是以上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国尚未实行“市场经济”“双轨制”时期为背景，小说主要围绕主人公秋峰这个懵懵懂懂的“毛脚小子”拜师学艺展开叙述，他在造船厂繁重打工之余，喜欢上了读书和文学创作，其间，一方面受工厂管家甘菊英、师傅蔡段长等影响，无可奈何地冒着“投机倒把”的风险，帮父亲创办的步新橡胶厂跑到苏北戴化等地千方百计推销橡胶皮鞋底片；另一方面又与草寇式性情、一身铜臭味的父亲“秃头秋”似乎格格不入，暗地里“忙里偷学”并成功地考上大学，大学毕业被《南淮经济报》录取记者，在当记者生涯中亲历许多荒诞怪事，有触目惊心令人发指的“不可一世的侯氏父子”（第一集第186页）、有不可思议又不寒而栗的“收避雨费”（第一集第225页）、有令人难以抑制愤慨的“双簧戏”（第一集第252页）等等，毋庸置疑，这些活生生的情节都在那个泥沙俱下的粗放时代时有发生，相信年龄半百以上的老同志应该记忆犹新，20世纪八三年全国范围内实行以雷霆不及掩耳的严打，鉴于当时出现严重扰乱社会秩序的抢劫、强奸妇女、打砸杀等恶性案件层出不穷，而且愈演愈烈，公安部在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统一部署指挥下掀开轰轰烈烈的严打风暴，通过施以重判一批、枪毙一批重典，一扫社会乌烟瘴气风尚；而在邓公南方谈话的那年，秋峰毅然选择辞职“下海”经商；按理，曾经有着文化素养和八面玲珑新闻记者经历，相比其他人在经商创业有着一定的优势，然而，秋峰下海经商的不久却被奸商曹子风轻而易举骗取数十万元货款，对初涉商道的秋峰而言不啻当头一棒，而在秋峰走上漫漫追讨债务途中，光怪陆离的商道规则又将他屡屡撞得个灰头土脸；作者却以诙谐的文笔，为我们揭开那一个个灰色的过往，如“办执照”（第一集第281页）、“曹老板使出连环计”（第一集第289页）、“宜将剩勇追讨债”第一集第294页……文剑在刻画人物特性与人性是匠心独具的，如在第二集“袁胖子的威胁”章节中，主人公秋峰与助手朱海有这样一段耐人寻味的对话：
秋峰心情此时十分糟糕，把一只茶杯推翻在地，咣当一声碎了，然后指着自己摇摇手，朱海吓一跳，又省悟对着电话道：“我们秋站长出差收资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不好意思！”
电话里又传来叽里咕噜声音，朱海“哦好，哦好”地应付便挂了电话。
“欠人家的，不能含糊了事，这信誉没了，下面就得卡壳就不灵了！”秋峰爬起身来怏怏道：“我们绝不能象曹无赖那样厚颜无耻，无信苟活，你跟我得明天上门给人家打招呼把前账结了！”
“那曹无赖不给钱，上面钱没了，下面哪钱再付？”朱海道。
“桥归桥，路归路，欠人家的，砸锅卖铁也要付，这叫商道规则！”秋峰想了一下，又低道：“把付雄钢款截留，先把欠工学院的付了，后面我好跟何老师商议！”
“哦…”朱海听了似是而非点点头。
“秋老板”他耷拉着昏沉沉的脑袋，不知他仍在寻思什么，两人不再言语，空气似乎就此凝固了……
通过这段对话我们不难看出，初涉商海的秋峰是善良而耿直的，放开人家拖不拖欠他的货款不说，但他坚持把该付工学院的货款“砸锅卖铁”也要给付，这是商道规则，这是最起码的诚信，说明秋峰行商是特别注意言而有信的，也因此秋峰后来的事业得以蒸蒸日上。
文剑先生富有极强的想象力，其文笔既老辣又风趣，设置故事情节往往“猝不及防”，险象环生。且看《潜》第二集的“盐都突围”（第126页）：
为首的是曹子风，笑嘻嘻问老者：“老哥哥，刚才翻墙进来的小伙子呢？”
“没看到，俺在喂鸡食呢。”老者不屑地摇摇头，又质斥道：“你们翻墙闯人家院子，谁给你们这个权力的？快给俺滚出去！”
“他胡说，刚才还听见他跟那个小伙子说话呢！”一秃头指着老者嚷道。
“呦嘿嘿，”曹子风收起笑脸，露出一脸杀气：“老家伙，别给赏酒吃罚酒，你今天不缴出那孩子，就别怪我曹爷爷不客气了！”遂转脸对手下令：“给老子搜人！”
正当众匪徒直闯院内：老者大喝一声：“大虎二虎，出来！”
话音刚落，二条大狼犬从院内腾地冲出，依老者手指的曹子风方向直扑过去，曹子风猝不及防，被二条恶犬围住上下撕咬，他挥舞阻挡，并无济于事，瞬间被犬撕裂上衣、裤子、腿上、胳臂无不咬伤，“哇呀，救命呀！”众匪徒想上来救他，但挥舞下都不敢再救，其中一匪徒也被大虎咬伤，拔腿逃跑，曹子风被犬咬倒在地，大喊：“大哥大哥，救我，我不敢、我不敢啦！求求啦！救命呀！”
眼看曹子风性命危在旦夕，老者一声呵斥：“大虎二虎下来！”
闻此喝令，二条恶犬这才松开了口，缓缓退出院子。
曹子风浑身发抖，哭嚎着、筛糠着。
“你滚不滚走？”；老者双手叉腰，瞪着眼睛问道。
“我、我滚走，我滚走。”曹子风双手作揖，狼狈不堪。
“快扶我起来，赶紧离开而且，不然狼狗又要咬人了！”
众匪徒急忙上前将曹子风扶起身子，架着他一瘸一拐朝院外走去……
看着这段令人窒息的章节，让人对道德败坏的曹子风狼狈下场有着十分的解气解恨。
文剑先生不仅善讲故事，而且也很浪漫的，比如在第二集“世外桃源”一段，读来让人如沐春风：
拱门进去沿一条只容一辆车的单行道行驶不到五百公尺，迎面看到用水泥浆与石头垒成突兀的夔龙铁门，黑漆黑漆的，有阴森森奇形怪状石头墙，排排黑压压松树衬托，几只乌鸦发出瘆人的尖叫，如果夜间独自来此，一定让人不寒而栗，十分怵人。
“这地方怎么让人感觉到些恐怖啊？！”李岚嘀咕道。
“怕吗？后面就不一样啦！”肖武戏谑道。果然车过了夔门，后面却是一片桃花盛开，在熹微的阳光照映下，树影婆娑，花卉显得婀娜多姿，一群轻盈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你赶我逐，自然是另一番盎然景色。车再向前行驶不足百米，见一道半悬空中的用竹子编成的竹墙上涂着红色金箔嵌入其间的四个大字：世外桃源。
“嗯，这才有些味道！”秋峰不禁赞道。
“哇，好漂亮！”李岚叹道：“果不其然的世外桃源，但不知里面怎样？”
他们拉开的车窗，被眼前的靓景所镇住了，只见错落有致的毛竹别墅群，别具一格的小桥流水，袅袅升腾的炊烟，空中飞舞的白鹤，昂首蹒跚而行的孔雀，以及竹亭里一群群围坐一起的打牌的男男女女，小孩欢快的追逐嬉闹，交织出一帧城内无比美好的民俗动画图，既显幽静又不乏古板，既显热闹又不乏喧嚣，国人一向喜好的不堪粗俗，在这却不显现，而这里人们体现的如英国绅士般的风度，令秋峰一行陡然平生感悟，环境改变人的说法似乎在这得到了检验……
纵观《潜》上中下三部，像出现令人窒息的对话、风花雪月的场景、咄咄瘆人的情形，可谓俯拾皆是，目不暇接。
作品中的秋峰，在创业路上遇到的坎坷经历和酸甜苦辣，具有时代的特征和个人的独特性，在当时的社会也有一定的普遍性，秋峰是20世纪80年代众多知识分子中的一员，迫于生活的压力“下海”经商。他是一代年轻知识分子奋斗的影子，有创业奋斗的豪情，又有面对现实挫折的无奈，经历了重重磨难最终成长起来。秋峰的成长历程不仅给当下的年轻创业者提供创业经验，同时又是一部难能可贵且充满“儒家”智慧的人生哲理书。
都说人生是一场修行，我想这修行应该就是修炼自己的“道”。“道”本身并非因老子、孔子、庄子等大家而存在，而是它本来就存在于这世间中，是有人修行到了一定境界，才将它化为自身的准则。但是在我看来，文剑先生笔下所说是行商，不如说是做人。
通过读此书，也有些许这样的感悟：
一是“以诚待人”。范仲淹曾经说过“惟不欺二字，可终身行之”，由此可以见诚信、不欺骗别人是何等重要的品行。在复杂且鱼龙混杂的商圈中可以理解为，不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缺斤少两、漫天要价、以次充好等去欺骗消费者。信誉是商人最重要的资本与财富。诚信在任何行业、任何时代都是最重要的品质，诚信待人也是能够长久保持合作关系的重要纽带。书中，秋峰在很多时候从小事做起，能把一件一件的小事做好，虽然看起来可能不那么的精明，但其实这未尝不是一种人生的大智慧。
二是永远不要缺少勇气。书中讲到了主人公秋峰在人生关键时刻，他能不怕困难，主动寻求解决之道，正所谓“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现金身”。从这句话的意思就可以体会出来，勇气是多么重要。在现在这个社会，技术发展日新月异，需求千奇百怪，安于某种状态而不往前进步的话，就只能渐渐被社会所遗忘，想重新获得社会的认可就只能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才能开辟出新天地。
三是谦虚正直。有句俗话这样说“财上平如水，人中直似衡”。意思就是财物根本没有属于你、属于我之分，就如水没有归属一样；我们所拥有的财物只不过是暂时停留在这里，但人却总想把没有归属的财物全部据为己有。如果想把流水用手握住，也只是暂时，水终将会从手中流失。人也一样，人生来并无贵贱、贫富、美丑和高低之分。一个人如何高贵，也只不过是在短暂的人世间借助于高贵的名誉，穿着绸缎衣服罢了，脱去了绸缎衣服，和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人无论是谁都应像称一样的正直。无论多么高贵的人，称都会正确称出他的重量。书中的主人公秋峰最后选择的是在达到商人顶峰以后，依然保有初心，潜心写作，这种品德难能可贵。我们想真正地在生活工作中不断进步，那就是要有一颗谦虚的心，谦虚使人进步是永远不会变的真理。平凡的我们很多时候不要自艾自怜，要有勇气去付出、去探索，才有可能有改变的希望。
笔者认为，文剑先生创作这套《潜伏商圈》犹如三颗埋入尘埃中珍珠，其内涵深刻、故事厚重，主人公秋峰在商道前行道路上跌打爬滚以及孜孜以求形象呼之欲出，其困惑混沌、其喜怒哀乐、其经历处境，阅来令人为之忧虑难安，又为之击掌激奋。窥一斑而知全豹，我们从秋峰身上看到中国文化中的儒家论述人间伦理道德；同时，我们也知道，商道就是人道，就是人心之道。现如今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道德和金钱的关系问题明显地凸显出来了，能否正确看待和处理义和利的关系，是一个很大的社会问题，也是关系到做人立身的大事。当今社会“拜金主义”蔚然成风，“物欲横流”势不可挡，对自我和社会尚存一点儿责任感的人，都应该认真思考和践行“先义后利”的基本商业理性。因此，让我们回到文剑先生笔下的秋峰对于商业的理解和实践本身，了解其对于商业模式或者说“商道”的辨析和选择，从中或许不难发现作品中秋峰的儒家情怀和智慧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