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山》是二十世纪初期德国现实主义作家托马斯·曼的一部小说。作为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它反映了二十世纪初期欧洲的社会现状,被称为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欧洲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主要内容是青年汉斯·卡斯托尔普来到高山疗养院看望表兄约阿希姆·齐姆森,本只打算逗留三周,然而由于被发现患上肺病,便山上停留了七年,最后在一战前夕离开,奔赴战场。
这座高山疗养院上人们的时间意识混乱、思想价值混乱,他们眼里,自己与山下的人是有所不同的。在山上,时间是停滞的,或许可以说山上的人们没有时间意识。汉斯上山、在山上生活三周的过程,作者用了四章的笔墨去描述,大约用去百分之二十以上的篇幅。后面的则是他被发现患有肺病,接着在山上生活了七年的故事。可以说汉斯的上山,是向一个病态的微缩社会靠近。
“时间快或慢,随你怎么说都行,”约阿希姆回答。“我可以告诉你,它根本没有在跑。根本说不上什么时间,也根本谈不上什么生活——不,都不是!”(第一章,在餐厅里)
“他们多么自由自在!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都很年轻,时间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不久他们又可能死去,他们为什么要绷起脸呢?有时我想:生病和死亡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它们不过是混日子的一种方式。只有山下人才一本正经地对待生活。我想只要你在山上住得久些,你迟早会懂得这个道理的。”(第三章,取笑。旅行用品。欢乐的情绪受挫。)
“年轻人上山后最多不过半年(上山的几乎全是青春年少的小伙子),头脑里除了调情和量体温外,什么念头都没有。住上一年后,青年人甚至不能互相理解,而是感到对方‘冷酷’,或者说得精确些,把对方看成满是缺点,愚昧无知。”(第五章,永恒的汤汁和豁然开朗)
山上的人们来自各种地方、各个阶层。有语言不通、两个孩子都要病死的墨西哥女人“两口儿”,有拿着左轮手枪哗众取宠的阿尔宾先生,有行为不拘的肖夏太太,有崇尚人文主义的塞塔姆布里尼。各种身份各有特点的人汇集在这里,他们各有不同,但又都生活在一种病态的色彩里。在这个高山疗养院,病人们关心的事大致只有量体温,他们在疗养院里往往越住下去越不想离开,都以谁呆得久、病得重来决定谁的地位更高。在这儿,有人将自己的体温往高处报上几分,也有人已经痊愈却希望再患上病得以继续留在这里。在这里,“德行、理智和健康都无足轻重,而罪愆和疾病则令人惊异地受到尊重。”(第六章,精神的修炼)
塞塔姆布里尼是疗养院里的一个意大利文人,自称一个人文主义者,他常常引起与汉斯的谈论或争论,他谈论卡尔杜齐、彼特拉克,谈论批判、疾病、死亡、身体和灵魂等,他的存在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为小说增添了厚度。他对汉斯说:“您把疾病看作是某种高雅的事,而且如您所说,某种值得尊敬的事,它和愚蠢完全不相干。这也是您说的话。我可认为不是这样!疾病一点儿也不高雅,一点儿也不值得尊敬。这样的观点本身就是病态的,或者有病态的倾向。”在许多片段上,这位人文主义者在疗养院里拥有比其他人更深刻的思想。
此外,我比较在意的是汉斯对肖夏太太的感情是否存在什么深意,除去说这本现实主义小说影射现实社会以外,是否还有着其他。第六章名为“雪”的那一节里大篇幅意识流的文字中提到“我已把普利比斯拉夫·希佩的铅笔还给了有病的克拉芙吉亚。”,普利比斯拉夫、肖夏、铅笔对于汉斯来说又是何种存在。
另外,疗养院里的食物都是非常丰富的。每天有好几次用餐时间,病人们都会来到餐厅,这算得上是他们一天的主要活动。“午膳时吃的是鸡冻,盆里还有小龙虾和去核樱桃,冷饮之后又是糕点,盛在用棉花糖编织成的篮子里,此外还有新鲜的波罗蜜。”(第四章,希佩)第三章讲到早餐的时候还提到“拌有肉桂和糖的牛奶粉”,虽然听起来很精致,但在我个人看来算是黑暗料理。
文本摘录
“死,一方面固然是神圣的、富于灵性的和哀伤动人的,也就是说属于精神世界的事,但另一方面又完全不同,而且恰恰相反:它纯粹是肉体的,物质的,根本不能称它是动人的、富于灵性的或神圣的,甚至也称不上是哀伤的。”(第二章,关于洗礼盆和两重性格的祖父)
“没有身体的灵魂,同没有灵魂的身体一样没有人性,一样可怕,不过前一种情况是罕见的例外,后一种确实司空见惯的。”(第四章,必要的购买)
“因此,我们所说的寂寞无聊,其实只是一种由单调引起的,时间上一种反常的缩短感觉。生活老是千篇一律,漫长的时间似乎就会缩成一团,令人不寒而栗。倘若一天的情况和其他各天一模一样,那么它们也就不分彼此。每天生活一个样儿,会使寿命极长的人感到日子短促,似乎时光不知不觉地消逝了。所谓习惯于生活,其实就是对时间有一种木然甚至麻痹的感觉;年轻时的日子过得慢,而晚年的岁月却消逝得愈来愈快,也必然是这种‘习惯于生活’造成的。”(第四章,关于时间感受的一些题外话)
“看待死亡唯一健全的、高尚的,而同时也是——恕我明确地再表白一句——虔诚的方式,就是把它理解和感受为生活中的组成部分和神圣不可侵犯的条件,在理性上无论如何不能把它同生活分离,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不然,就与上述健全、高尚、理智和虔诚的概念背道而驰了。”(第五章,永恒的汤汁和豁然开朗)
“即使一个新的世纪开始,也只有我们人类才射枪、鸣钟表示欢庆。”(第五章,水银的情绪)
“健康人对病人的同情不过是一种近乎敬畏的同情,因为他自己根本不能想象,他在患病时如何能忍受这样的苦难——这种同情心是非常言过其实的,病人根本不配接受。实际上,这是思维错误和想入非非的结果,健康人却把主观情绪强加在病人头上,以为病人也和健康人一样,不得不承受病人的苦痛——这真是大错特错了。病人只是一个病人而已,有他自己的本性和改变了的生活经历。疾病能使患病的人改变到两者能互相适应的程度,病人的感受能力减退、丧失,对别人的善意麻木不仁,在精神上和道德上能随遇而安,在各种逆境下处之泰然。”(第六章,精神的修炼)
“人应当是好样的,应当懂得自爱自尊,因为只有他自己是高贵的,不能把自己看成是对立面。人是对立面的主宰。对立面只有通过人而存在,因而人比对立面高贵。他比死亡高贵;对于死亡来说,他是太高贵了——这就是他头脑的自由。他比生命更为高贵,对生命来说,他是太高贵了——这就是他心灵的虔诚。我作了一首短诗,一首人类的梦的诗歌。我要好好想想这个。我将成为一个善良的人。我决不让死亡支配我的思想!因为善良与人类之爱即寓于此,而不在别处。死亡是一种强大的力量。人们在它面前脱下帽子,踮起脚尖悄悄走到它的跟前掂估分量。它佩戴着死去者的尊严的领饰,而人们自己则穿庄严肃穆的黑服,以示尊敬。在死亡前面,理性显得愚蠢可笑,因为理性只是一种德行,而死亡则是自由、冒险、无形和快乐。快乐,我的梦说,是肉欲,而不是爱。死亡和爱情——这是一首糟糕的诗歌,一首索然无味的、不像样的诗歌!爱情与死亡背道而驰。比死亡强的,不是理性,而是爱情。只有爱情能萌发美好的思想,理性则不能。形式只有从爱情和善良中得到:一个富有理智、人与人开诚相见的集体和人类处于美好状态的形式和文明——对血腥的飨宴即使看到了,也默默无言。” (第六章,雪)
“中世纪学者企图教导人们:时间只是一种错觉,它在因果关系内的流动只是我们感觉的某种机构的结果,而事物的真正本质却寓于‘常驻的现在’。”(第七章,海滩上的漫步)
“你在肉体上几乎没有经历过的事,在精神上却经历到了。过去有那么一些时刻,你出于对死神的恐惧和肉体的放纵,你曾满怀预感地以自我省察的方式萌起爱情的幻梦。如今,在全世界死神乱舞的日子里,从点燃雨夜天空的一股阴惨而无比激烈的欲火中,难道也能滋生情爱吗?” (第七章,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