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出于对于日本的厌恶,即便名字吸引了我,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我是猫”,是说一只猫眼中的所见吗?
后来因为一部动漫的缘故,慢慢的削减了对于日本的厌恶感,也开始接触日本文化。
在这里,又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组漫画。
的确是这样,从这个维度来说,中华文化称之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文化并不为过。
日式文化的痛苦真实源于生活,像我目前已经阅读过多次的《人间失格》、《斜阳》,太宰治的两部作品中分别也男、女两性展现了各自在面对生活与命运上的不易,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愿意坦然承受,不会逃避,却同样不愿意挣扎着选择解决的方式,最后以“自毁”结局。
自有定数,大多数的著名日本作家最终都是以自杀告终。
在《我是猫》中,最后一段话,看似飘若浮云,却字字带有直击灵魂的力量。
“在痛苦中,我想到一个问题。我之所以这么遭罪,是因为我一门心思地想从水缸中爬上去。虽然我无比渴望能爬上去,可也心知肚明,自己是爬不上去的。我的腿长不是三寸。就算漂在水面上舒展身子,尽量伸长前腿,爪子也够不着那五寸多宽的缸沿。爪子够不着水缸沿的话,即使我再怎么抓挠,再怎么焦急,花上个一百年,粉身碎骨了也出不去。明知道出不去还幻想着出去,这是行不通的。因为我想要勉强而为之才会如此痛苦。太没意思了。这种自讨苦吃、自伤自残的行为真是蠢死了。
算了,听天由命吧。我再也不想‘嘎吱嘎吱’地抓挠了。”我下定决心。前足、后足、脑袋、尾巴全都顺应自然之力,放松下来。我觉得越来越舒服,分不清现在是痛苦还是高兴,搞不懂自己是身在水中,还是身在客厅。管它身在何处,意欲何为,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觉得舒服。不,连舒服的感觉都已经感觉不到了。我即将斩落日月,粉天碎地,进入奇妙的太平之地。
我死了。
死而得此平安。
唯有死后方能得到平安。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日式美学莫过于此,“物哀”是他们最大的特点,面对命运,他们愿意去挣扎,但是在确定了前路渺茫时,便选择待在原地静静等待死亡结束一切。
谈罢了日文化的大环境,再让我来谈谈书中的文字感受。
相对我个人偏爱的太宰治,夏目漱石和芥川龙之介显然无论是在日本还是世界文学史上都有更高的评价。
在《我是猫》中,尽管书中的人类“自大、狡诈”,但是同时却又对汉文化“一知半解”,显然,作为作者的“猫”,对于儒家学说有着深入的理解。
与此同时,作品中对于各种名家史料、文学作品的信手拈来可以看出作者对于欧洲文化的独到见解,书中多次采用了古希腊哲学家的论点、英国作家的文字,更让小说的书卷气息浓厚。
这本书的“作者”,是一只自小流浪的猫,被主人苦沙弥收养后并不受到重视,只是简简单单的被当做了一只可有可无的消遣工具,殊不知,在这只猫眼里,人类亦是可怜的物种。
作品中的猫是旁观者,看着苦沙弥、水岛寒月、迷亭为主的三人进行一些或有趣或无趣的讨论。
三人的对话大多数时候是一些关乎生活的细枝末节,比如猫的主人苦沙弥总喜欢在早晨洗漱时高声歌唱,自鸣得意,却被住在附近的三弦琴师评价为“活像大鹅被勒死”,会发些莫名其妙的脾气,对于前来求助于他的学生无动于衷,对此,猫是这样解释的:交情不深,同情自然就浅了。为了素不相识的人皱眉、擤鼻、叹息,那绝非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若说人类是如此深情、体贴的动物,我是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说法的。他们只是偶尔在交往之时流个眼泪、露出同情的神情而已,算是作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所交的赋税。
在书中,迷亭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但是他本人并不会对欺骗别人产生任何的愧疚或者羞耻感,甚至会在事后自行说出真相;对于在苦沙弥家做客时,猫也反复提到生性慵懒的主人反而像是客人,迷亭甚至会比他更像这个屋子的主人般自得,在三个人中,他是最滑稽有趣的那一个,每每他开口讲话时总能带来些新奇的故事或是解说,大多数时候,从他的言语之中可以了解到这个时期的日俄战争、文化风靡、民俗风俗以及夏目漱石对于同时期或先辈作品的看法或见解,相较于猫主人苦沙弥的死板,他的出现则让整本书变得更为滑稽有趣。
最后一个主要人物水岛寒月则是我最喜欢的角色,作为一个理学士,他有着求知探索的精神,对于科学的追求极为严谨,哪怕是在讲故事时,连要去买小提琴前的坐立难安都要来来回回仔细复述上多遍,但是相较苦沙弥的呆板和迷亭的不靠谱,他拒绝企业家女儿的爱慕而秘密娶了家乡的女孩儿则显得尤为可爱。
书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是所有的主人公齐聚一堂,以一盘棋作为开始,以五人各自离去作为结束,作者以并不华丽的词句描述了场景:“秋日苦短,日己西斜。火盆中堆满了卷烟的尸体,就像是拨乱了的算筹般,仔细一看,火不知何时早已灭了。这群懒散悠闲的人似乎也有些意兴阑珊,先是独仙站起身来,说道: “已经很迟了,我们回去吧。”接着,一个个都说着“我也要回去了”,纷纷出了主人家的大门。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像是散场了的戏院,散发出寂寥的气息。
主人吃完晚饭便进书房去了。
夫人找了找略单薄的和服内衣领口,缝补着一件洗得褪色的家居服。
小孩们并枕而眠。
女佣去洗澡了。”
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人去楼空的寂寞之感,而更加精彩的是接下来的一段论述:“这群人类看上去一派悠闲的样子, 其实探其内心便会发现,他们的内心深处还隐藏着悲伤的声音。看似已看破红尘的独仙,实际上双脚还是只能踏在实地上。看似无忧无虑的迷亭,他所生活的世界也并非画中的理想世界。寒月放弃了磨玻璃珠子,终于从老家娶了老婆回来。这是顺理成章的。但是,顺理成章久了,必然就无趣了。再过十年,东风也会发现自已到处献新体诗的行为不妥了吧。而三平究竟是活在水里还是活在山里的,让人难以分辨。如果这辈子都能以请人喝香槟而洋洋自得,那也不错。圆滑的铃木阿藤,翻滚着哪儿都能去成。滚着滚着就沾上泥巴了。不过即使满是泥污,也比滚不动的人吃得开。”
在这样一只置身事外的猫眼里,他们的行为显得这样可悲,今天坚持的一切,最终都只会被老年的自己一笑而过,世间百年,不过浮云。
作为旁观者的猫通透、豁达,但是有了人类思维的他,同样不是挣扎在世间的蜉蝣,朝生暮死?
这就是《我是猫》讲述的主要故事。
除此之外,作者的写作手法也是以大量的对话为主,甚至不会选择在大段对话前加上主语,但是单单凭借语言特点和说话人的观点,读者也可以从言语之间猜出是谁的话。
作品中很少有环境描写或是外貌描写,但是就在人物的一问一答中间,却总能将一幅幅画卷勾勒的有神。
最后,以一句日语做结:人の世のものとは见へぬ桜の花(人世皆攘攘,樱花默然转瞬逝,相对唯顷刻)。
顷刻为相对,那么就不负今天,不负当下,像苦沙弥在拒绝买保险时一样坚定的回答:“没关系,我已经决定不死了。
原文摘录:
(1)“我叔叔说的啊?’
“对啊。然后保险公司的人就回答:‘人要是不会死,自然就不需要保险公司了。可是,人的生命看似顽强实则脆弱不堪,谁都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你叔叔听了之后,又蛮不讲理地反驳了回去:‘没关系,我已经决定不死了。”
“就算决心再坚定,也难逃死亡的命运。就像我下定决心逢考必过,可结果不还是照挂科不误嘛。”
“保险员也是这么说的。没有人可以自由掌控自己的寿命。如果下个决心就能长寿,那世上就不会有死人了。”
“保险公司的人说的才是真理啊。
“是真理吧。可你叔叔就是不理解啊,器张地说什么:‘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我发誓,我不会死的。
“真是奇怪。”
“是很奇怪,都奇出新境界、怪出新天地了。还打肿脸充胖子,装腔作势地说什么:‘花钱买保险还不如把小有到银行去呢。
(2)我静静地将他们三人的故事听了个遍,既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可悲。人类还真是无能之辈,为了消磨时间,硬是口若悬河扯个不停,为毫不可笑之事而笑,为极其无聊之事而乐。我早就知道我家主人是个任性妄为、心胸狭隘之人,但因为他平日向来沉默寡言有些地方总是难以捉摸。我曾经觉得这点有些可怕, 但听了他人天这番鬼话,我顿生鄙视之心。
他为什么就不能在听了两人的话之后保持沉默呢?不甘示弱地出来当个跳梁小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难道爱比克泰德在书中也叫他要这么做吗?总之,主人和寒月、迷亭一样,都是太平盛世的隐居之士。虽然如丝瓜一般在随风摇曳,却又假装一副超 然物外的清高样,但实际上既有凡心又有贪念。即便是日常生活中的谈笑风生,也将他们的争强之心、好胜之念暴露无遗。进一步说,实际上他们和自己平时针砭痛斥的凡夫俗子是一丘之貉。
在我等猫类看来真是可怜至极。只不过他们的言行举止不像普通的半吊子那么陈词滥调令人生厌,也算是略有可取之处吧。
(3)主人用筷子挑了 挑鱼,放嘴里一一尝,露出很难吃的表情,,放下了筷子。中在他对面的夫人一言不发,兴致勃勃地研究着主人上下打场核子的委势和上下领一开一团的状态。
眼时,你打一下猫的脑袋。”主人突然向夫人提了个要求。“打了要干吗?”
“你别管那么多,打一下试试。”
“这样打吗?”夫人说着,用手掌轻轻蔽了下我的脑袋。点儿都不痛。
“它不是没叫吗?”
“嗯”
“你再试一次。”
“再来几次结果不都一样吗?” 夫人又拾起手掌,拍了我一下。还是没什么感觉,所以我一动不动。
就算是机智如我,也想不通主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能想得通的话,总是能找到应对办法的。但主人只说了句:“你打一下试试。”这一来,不仅拍我的夫人很困扰,被拍的我也是不知所措。连续两次都未能如愿,主人似乎有些急了,便道:“喂,你试到它叫为止。
“打到它叫了又怎么样?”夫人脸不耐烦地问道。说着,又。曲叽”地拍了我一下。了解了对方的目的就好办了。一叫就能满足主人了。主人就是如此愚盘,真是讨厌。如果自物时让我叫的话,早说嘛, 省得夫人而再再而三地白费力气,本装街以一次就成功的,我也没必要三番两次地挨揍。
只是,“打一下试试”这个命令只能用在目的在于“打”这件事情本身的情况。打的主动权在于对方,而叫的主动权却在我身上。他一开始设想的结果就是我会叫,所以他下达的“打它”这个命令里,已经包含了我自愿叫出来的情况,这种想法真是太看不起我了。不尊重他人人格,不把猫当回事。如果是主人厌之如蛇蝎的金田老板,倒是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就以一身正气、 两柏清风为豪的主人而言,这是极为卑鄙无耻的行为。
不过,实际上我家主人也并非如此小家子气的人。所以主人排非因为老奸巨猾到了极致而下了这道命令。也就越说这是由于他智商不足,我得到黄花荣都凉了他还没表达出自己真实的目的。
(4)“你看, 就因为你这粗枝大叶的样儿,才要你去修炼的。“忙中自有闲’的成语倒是有的,但我从未听过什么‘ 闲中自有忙,,对吧,苦沙弥先生?”
“嗯,好像真没听说过呢。”
“哈哈哈哈,这我就说不过啦。话说,伯父,要不要去尝尝久违了的东京鳗鱼呢?我请您去竹叶饭店吃吧,如何?乘电车的话很快就到了。”
“鳗鱼自然是不错的,但今日已约好要去沙原那儿。老朽打算告辞了。”
“啊啊,是杉原吗?那位老爷子可好?”
“不是‘杉原’,是‘沙原’。你老是错误百出的,这可不行。弄错他人姓名可是极为失礼的。今后必须注意。”
可明明写着杉原啊。
“写作‘杉原(SIGIHARA)’, 读作‘沙原(SUIHARA)'。”“真是奇葩的姓。”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凡字自古以来就有习惯读法。蚯蚓的本名字( MIMIZI)就是“眼不见’的习惯谈法。就像我们都把给日A作仰天儿。”的
蟆叫
“哎?还真让人吃惊。”
“给级被打关后都是知面朝大的。所以此习惯谈法就见物关儿’。还有把‘窝笆’念成‘蓬笆",把‘茎立菜叫作‘芋立菜'的,都是一个道理。只有乡巴佬才会把杉原SUHARAN2A杉原’(SIGIHARA)。不注意点儿的话会被人取笑的。”“那么,您是要到那位沙原家吗?真是拿您没办法啊。”“怎么?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我自己去。”
“您一个人去没问题吗?”
“走着去是有难度。帮我雇一辆车吧,我从这里乘车过去。”主人领命,差女佣立即去车夫家。老者说了一长串辞别的客套话后,便将圆顶大礼帽套在丁髻上,告辞了。迷亭则留在主人家。“这便是你家伯父?”
“这便是我家伯父。”
“原来如此,主人再次一屁股坐在坐垫 上,便抽手陷入沉思:“哈哈哈,算个人物吧。能有这样的伯父,我真是三生有幸啊。不管带他去哪儿,都是那么副做派, 吓到你了吧?”遂亭得逮杨扬,自以为成功惊到了我家主人。
“不, 也没多吃惊。”
“这样都没被吓到,看来长你心理承受能力不弱呀。”
“不过,你这位伯父似乎还是有过人之处的。主张精神修行这一点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没必要敬服,等你到了六十岁,也许就是个和我伯父一样的老古董。你还是长点心吧,要是接下了这老古董的班,可就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