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 hated the dark, and he hated light more: he hated everything, and the Ring most of all"
——THE SHADOW OF THE PAST
我现在越来越喜欢读厚书,就跟之前爱追很长的剧一样,让自己沉浸在曲折而漫长的故事中,好像永远不会看到结局。上一本是《那不勒斯四部曲》,最近是《魔戒》。
电影三部曲我看过不止一遍,现在把英文原本,中文译本,绘图本都找出来一起看,又有了新的体会。越读越觉得,一部能上网的智能手机就是一枚魔戒。虽然《魔戒》一书在1949年就已经基本成型,而直到1973年,摩托罗拉才创造出世界上第一部商业化手机,但是两者之间却及其神似,不得不说托尔金的洞见之深刻。
- 从可见世界到不可见世界
多数人会认为,魔戒具有让佩戴者隐身的能力,但其实带上魔戒并非隐身,而是让人从可见世界进入到了不可见的世界,又或者说从现实的物质世界,进入到与之平行存在的幽灵世界。
这让我想起上下班在地铁上,几乎所有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手机,我有时候也好奇,猫着头看看别人都在手机上看啥,但是大家翻页面手速都很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我就发现当一个人沉浸在手机中视频,音频或者文字的世界里时,是完全留意不到跟自己在同一个车厢的其他人的,整个物理世界没有一点人声,只能听到地铁呼啸前行时的噪音。偶尔上下站有人被推了一下,踩了一脚,都没有什么反应,也不愿意抽身出来跟别人理论什么,继续看手机。此时对他来说,不就是从可见世界进入到了不可见世界。
- 重度沉迷
在我看来,咕噜就是重度网瘾少年。自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小伙伴那里接触到了从未见过的宝贝,就开始越发沉迷,不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或者交流,离群索居,成天躲在不见阳光的暗室里,吃着最差的食物(魔戒故事里是沼泽的死鱼,现实世界中是可能是网吧的泡面),沉浸在自己拥有宝物的幻想里。原著最触动我的是往昔阴影中的这样一段:
“He was altogether wretched. He hated the dark, and he hated light more: he hated everything, and the Ring most of all”。
托尔金说,咕噜全然是一个可怜虫,它痛恨黑暗,更痛恨光明,他痛恨一切,但最恨之入骨的就是这枚魔戒。
我们常常以为,一个人如果对什么事情上瘾沉迷,应该是享受其中的,但有过亲身经历的人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恨对方,恨自己,却没有力量离开,才是最痛苦的。我以前在学校觉得疲劳或者孤单时,就会刷剧,一集又一集,即使早就觉得不好看了,但就是停不下来,直到体力耗尽,才在巨大的精神消磨中沉睡过去。醒来的时候觉得像是一场噩梦,被不知名的暗影拉扯到了无尽的深渊边缘。
- 绝对的黑暗力量
奈飞在2020年的时候出品过一个记录片,原名叫The Social Dilemma,中文翻译成了《监视资本主义:智能陷阱》,我个人觉得这个翻译真没有英文原名立意清楚。影片采访了很多Google,Facebook,twitter的顶级算法设计师和工程师,听他们讲述是怎么使用技术来强化预测模型,以此争夺用户注意力的,令人头皮发麻。
在托尔金的世界里,索伦给魔戒中注入了自己绝对的力量,用以统御余众,网罗余众,禁锢余众,我们的手机都何尝不是这样呢?其中的游戏、社交媒体通过大量的资本支持,注入了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一批工程师和设计师的智慧结晶,这些力量足以让大多数人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走在路上遇到红绿灯停下来的时候,会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一摸手机,很想趁着这几分钟时间,看点什么。我反正会经常这样,有时候能抗得住,更多时候是抗不住。
当我看到书中不止一次地描写比尔博一直在手里拨弄着这枚金戒指,佛罗多在护戒途中,一次又一次地涌起想要带上魔戒的冲动,我就会愈发强烈的感觉到,自己口袋里的就是一枚魔戒副本。这枚戒指,凭借互联网与无数的其他副本连接在一起,他们在一刻不停的私语和密谋,合力捕获新鲜的猎物,让其逐渐从现实、从附近消隐,成为不可见世界的奴隶和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