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子与颜启真都倾向于胡球与向明结婚。
作为当事人的双方,胡球在这段感情里依赖比较多,不具有主动权。
胡球说,“幸福,就是眼前该刹那开心欢畅。”
“换女友如换衣服”的向明也没结婚打算。
向明的长官将要退休,推荐向明升职,说“你最好正式结一次婚”,向明觉得惊讶。
这是来自更上面的催婚,指的就是胡球。
向明的上司说,“成年世界,莫非一样换一样,最原始的以物易物,总得有所牺牲”。
牺牲最早指的是宰杀牲畜用来祭祀神灵,求得他们安静,不闹事。
书里付出生命的是胡子杰,胡子杰是被“宰杀”的。
胡球将会得到的“补偿”就包括向明的升职和婚姻。
在香港,女性结婚之后跟随夫姓,她们就成了丈夫的一部分。
杀死胡子杰的事,向明和向明的上司都心知肚明,但因为不是向明或者向明的上司做的决定,他们只是按计划行事,每个人都没有负罪感。
作为胜利的一方,两个人谈论这个话题是笑着的。
一直存在于颜启真和胡球生活中的邓律师、直子,都是与胡子杰案件有关联的人,说是指派过去的也很合适。
胡子杰死亡的事情,事前就有人知道,事后所有涉案人员也都能够明白过来。
并不是分了责任区域,每个人只负责一部分,他们都不知道,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杀了人,但这杀人外面被包装着“正义”之类的理由,他们也都不是直接动手人,法律、制度上都可以逃避责任,就觉得心安理得。
胡子杰的死就是一句轻松调侃的“总要有人做出牺牲”。
这话还是当着马上要成为胡子明女婿的面的向明说的。
向明也一脸理所当然。
一旦被制度和程序,甚至正义包裹,他人的死亡被命名为“牺牲”,所有的参与者不过是“刽子手”,像宰杀牲口一样,是职业行为,他们就都没有负罪感。
胡子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知情者都在看着他的补偿——胡球是必须安排好的,不然没办法对知情者,也就是下一批可能的牺牲者们交待。
威逼利诱,刚开始的“威逼”也必须落实到实际的“利诱”。
经历过割肝救母和高学费的艺术学习,胡球名下已经没什么钱财了,那些赃款最终用在了颜启真的肝癌上。
这是亦舒人生或者故事“因果观”的体现。
胡子杰已死,钱财散尽,他们也就不再被敌对方继续关注了。
到了此时,胡球说她上学,向明会资助她。
哈哈是一只小狗,植入了芯片,到了年纪死去,抚养它的佣人最伤心,却在邓律师送来另一只单眼、缺肝的小狗嘻嘻时,几个人立马开心起来。
同种族之间的人,哪怕感情深厚,谈到结婚,也会避开明显缺陷人群;去福利院收养儿童,也会在一群里挑选最好的。
对于小宠物,跨了种族,不管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感情都很有限,并没有人在乎他们有什么缺陷。
期待越浅,越没有要求。
哈哈在这里被指代佣人,也是在更高层次的人眼里的颜启真、邓永超、直子、胡子杰、向明。
颜启真她们对待佣人就是对待哈哈的感情,而更上一个层次,对待胡子杰也是说宰杀就宰杀了。
嘻嘻指的是胡球,也是向明,新的有缺陷的小狗,新的轮回也开始了。
阶级一旦分层,上对下的差距就是人与狗这么巨大。
哪怕表面看起来都很友好,但是并不重要。
竞选的双方势均力敌,向明胜出是因为缺陷,缺陷能够收获同情。
就像邓律师送给胡球的小狗一样,越是弱势越容易得到生活条件好的人们的同情。
阶级拉开的差距,产生高高在上的心理,就容易滋生从上往下俯视的“慈悲”。
这是一种掌握他人命运的权力感——“因为我的存在,你的生活变好了。”
这与前几年流行的哭诉、诉苦、乞讨文化是保持一致的,被社会比喻为“下跪”,是主动放低自己,要求他人的同情以获得利益。
其反面就是“感恩”文化,是“我的到来改变了你的生活,你要像神一样敬仰我”。
这就是封建思想在资本主义体制下的再应用,明明是阶级制度却包裹上“温情”的外衣,是主子与奴隶。
养孩子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养狗则是怎样都行,越差越好。
足够差劲才能体现养育者万能的“金手指”,石头也能点成金子。
所有不是择优培优,而是选差育差的社会或社会环境,都不过是在养狗——听话是排在第一位的,赏口饭吃都是施恩。
日本在持续产出高科技,各行各业都有高端人才,实质上来说,他们并没有没落。
韩国炒得热闹,却每况愈下,与他们整个社会制度的构建关系很大。
当我们的新闻媒体讨论真正的人才为什么都不回国的时候,也是在说我们的社会制度存在问题——没有按劳分配,没有奖优罚劣,不公平的社会环境自然留不住人才。
任何一个人要求公平平等,都是对应着自己和所有人的,不下跪的人看不起跪着的人,而不是下跪能够博得好感。
只有自己跪着或者跪过的低层次人群,会要求别人都跪着,以找到“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心理补偿感。
前些年一直在提倡感恩父母,其实质也是通过父母奠定长辈特别是老年人的地位,要求尊重年龄和经验。
实际上,所有最好的感情都不建立在感恩和差距基础上,而是平等。
爱情一直被传颂,是因为双方关系中的平等。
成长中的青春逆反期,就是从反对父母、反对权威开始的,是“我”诞生的标志。
“我”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学了新的知识,“我”才反对父母、长辈。
爱孩子的父母是不会在乎孩子的反抗的,也不会因为孩子的反抗就不再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其他长辈会、老年人会,因为他们并不都爱别人家的孩子,就像别人家的孩子也不爱无缘无故看到的任意一个老人 。
封建制度是阶层、等级制度,制度制定者自然知道这样的道理,所以就有了不孝重刑,对应的是上下礼仪,从父母延伸到上阶层对下阶层的无限尊重,下阶层永不许反抗。
感恩不只限定在父母与子女之间,而是往外扩展到任何一种感情。
“举案齐眉”,就是感恩丈夫养育了妻子,丈夫吃饭的时候,妻子要把桌子举到眉毛上边,以示尊重,也是低头臣服、眼不直视“圣颜”的意思。
师生、领导与下属,再往外就是你可能完全不知道的任何一个高一层级的人,都需要感恩。
跪拜这种明显表示低人一等、屈服的礼仪是怎么延绵这么几千年的?
尊老、尊上的制度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