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作品读书笔记
读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喜欢泰戈尔的诗,但随着后来兴趣逐渐转向了思想与学术,对于清新如斯的泰戈尔也就渐渐疏离了。
今天在书架上翻到一本商务印书馆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民族主义》,作者的名字赫然便是那个我曾经喜欢的诗人。这种不期而遇,让我重新认识了作为思想家的泰戈尔。
作为伟大的爱国者和社会活动家,泰戈尔曾经在世界各国行走,足迹所到之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为和平呼吁。这本小册子,便是他1916年访问日美两国时的演讲稿,也是他重要政治思想的体现。最初翻译为中文时名为《国家主义》,后来更名为现在的《民族主义》。
小册子很薄,加上泰戈尔优美而浅显的文笔,两个多小时便读完了。不知道商务在重译时为什么改了名字,在我看来,《国家主义》更加符合这本小书的主旨。改为现在的名字,可能更吸引人,但读完未免让人觉得文不对题。
在本书的出版说明中,认为泰戈尔的思想和世界观是矛盾的。这也是我读完这本书的感受。泰戈尔的矛盾,主要体现在他对于西方文明和印度自身的态度上。
一方面,他对于西方文明有着明显的排斥。一方面,他又认为西方对于东方乃至来说不可或缺,对西方文明慷慨地给与赞美。
对于印度也是如此,一方面他承认印度的落后、愚昧、野蛮和黑暗,另一方面他又对印度抱有一种同情的敬意与温情的理解。
生于印度,是这位敏感而又感性的诗人无法改变的底色,也是诗人的根本立场,这是造成泰戈尔矛盾的根源。另外,他对于科学主义,商业主义也常带有一种固执的偏见,对于道德主义则存在着过高的期待,这也是我对他不能认同的地方,在此略过不说。
抛开作者的矛盾和诗人的感性,泰戈尔在本书中的大多数思考,至今还具有很多启发意义,略作摘抄如下:
人类的历史是随着她所遭遇的困难形成的。这些困难给我们提出了问题,要求我们去解决;解决不了就要受到惩罚,不是死亡,就是衰落。
当社会变成一个完全的权力组织的时候,就很少有它干不出的罪恶勾当。因为功利是一部机器的目的和检验机器价值的根据,而善良只是人的目的和意愿。当这个组织的发动机开始变得庞大,而构成这个组织的的人变成这个机器的部件的时候,作为个人的人,就不复存在,一切都成为由这部机器的人类部件所实现的一种智慧的运转,不存在任何怜惜或道义上的责任。可能发生的是,人的道义本性试图通过这个装置为自己申辩,但是一套绳索和滑轮在叽嘎作响,人类的内心的力量湮没在人类自动机的运转中,道义上的目的只能艰难地获得某种畸形的结果。(老陈按:八十年代中国思想界曾经提出人的异化,与泰翁此处论述有异曲同工之妙)
人类历史已经到了这样的阶段:有道德的人、完善的人,在几乎是不自觉的情况下,越来越屈从于为这个政治的和商业的的人——只有有限目的的人,让出地位。这个过程借助于科学的惊人进步,正十分得势,引起人的道德上的混乱,使人性方面在没有灵魂的组织的阴影下,变得模糊不清。
每当权力清楚道路上的障碍以便顺利前进的时候,它总是得意洋洋地将自己驱进最后的覆灭。
单纯的管理是非生产性的,它不是创造性的,也不是一种活的事物。它是一台蒸汽压路机,重量和功率大得可怕,它有用处,但是无助于使土壤变得肥沃。
将一棵书变成木头,它可以为你烧火之用,可是再也不能开花结果。
民族的智慧不在于它对人类的信任,而在于它的完全不信任。
民族的概念是人类发明的一种最强烈的麻醉剂。在这种麻醉剂的作用下,整个民族可以实行一整套最恶毒的利己主义计划,而一点也意识不到他们在道义上的堕落。(老陈按:老陈以为,此处的民族,改为国家或者国族更为准确。另外,民族的智慧的概念,也多少有些模糊不清,一个国族的智慧,更多的是体现在制度设计的基点是否符合人性,即最大限度的限制人性之恶。而这一概念的发明,也无所谓称之为麻醉剂,端地是看国家存在的目的是为个体服务,还是要求个体为国家服务。当然,泰翁此处也许有他具体的语境)
人类为了自己的生命,一定反对设置障碍,哪里有感情,哪里就有制度和政策,哪里就应该涌现出生动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老陈按:制度是冰冷的,但人性是有温度的,人性的制度才会保障人性在黑暗中也发出耀眼的光芒。又: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他人制造障碍,但他们毫不自知。)
我们将感谢上苍,因为我们被迫度过绝望的黑夜沉默地在等待,不得不忍受骄傲者的侮辱,挑起能干的重担。虽然我们的心因怀疑和恐惧而战栗,然而经过这一切,我们怎么也不会盲目相信机器对人的拯救,但我们坚信上帝和关于人类灵魂的真理。(老陈按:在绝望透顶的时候,泰翁此语真是能给人莫大的鼓励。)
灰心丧气是一种最坏的束缚,它使人们绝望地套上丧失自信的枷锁。
活的理想不应当失去同发展着和变化着的生命的接触。它们的真正自由并不存在于安全的疆界之内,而在冒险的大道上,在那充满新鲜经历的冒险大道上。
单纯的模仿是软弱的根源,因为它损害我们的真正本性。
科学确确实实不是人类的本性,科学仅仅是知识和训练。了解物质世界的规律,并不能改变你的深奥的人性。你能向别人借来知识,但不能借来性格。
当我们的认识模糊不清时,就很容易指责我们的认识对象本身是模糊不清的。
一切具体的文明都是具体的人类经验的体现。
真正的现代主义是精神的自由,而不是趣味的奴隶。
凡是不遗余力地把培养道义上的盲目性作为爱国主义崇拜的民族,都会遭到暴死而结束自身的存在。
在政治文明中,国家是一种抽象的东西,而且是人们之间的一种功利关系。
幻灭的反应与幻想的最初的冲动是同样的虚妄。
已经不短了,就摘抄这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