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父亲种的茉莉花又开了。
四楼阳台上,父亲会边听新闻边甩甩腿,结束后,他把花盆拉到栏杆边等候露水。今天是他逝去的第二个清明节。
此刻,我正在阅读新西兰作家达•威尔金斯的《玛塔里基》,仿佛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异国的窗外同样飘着清明的雨,茉莉香像父亲总藏在报纸堆里的酒心巧克力——被发现时总会狡黠一笑:“嘘,别告诉你妈。”
这感觉与《玛塔里基》中老吉姆偷塞给外孙女的薯片,不遵守规则的狡黠一样,是记忆褶皱里温暖的烟火气。
威尔金斯在《玛塔里基》写道:“在新西兰毛利人的传统中,玛塔里基星团的升起标志着新年的开始。人们纪念逝者,感恩当下,期待未来”。
刚离婚的姐姐参加妹妹主持的高尔夫俱乐部拍卖会,喧闹中想起外公老吉姆。
“老吉姆趁着没人注意时会把球踢出深草区……他眼里闪着微光,很放心地坏笑着,仿佛我和他是一伙的。”
他会在打高尔夫时偷偷踢球,对着大树编造规则,会在俱乐部里偷偷塞钱让外孙女买薯片,会炫耀年轻时获得的奖牌——这样“接地气”的长辈,让我会心一笑。
想起父亲带我去后山“探险”的周末。他会把生锈的铁门说成“阿里巴巴”的藏宝洞,用改锥在水泥地上刻歪扭的“跳房子”格子,带我去别人家后院采桑叶时,听到开门声,四十多岁的男人突然拽着八岁的我躲进树后,掌心汗津津的,眼睛亮得像玛塔里基的星子。
《玛塔里基》书中姐姐和妹妹简日常疏离,一个记得外公作弊的每个细节,一个连他打过高尔夫都不信;一个在俱乐部运筹帷幄,一个在拍卖会醉眼朦胧;一个活成职场女强人,一个困在离婚的迷雾里。
可当玛塔里基星团升起时,她们找到彼此的温暖。“我靠在妹妹身上,她任由我靠着。她任由我吸收她的温暖。不论她怎么变,她都是这份温暖的依靠。也不论我怎么变——我愿意相信我们在那一刻都望向窗外,凝视着同一个星座。”
姐妹在星光下相倚的画面,让我想起哥哥,去年我住院时,哥哥默默放在床头的保温桶,与他的手机信息经常连表情包都没有,他只做有事必办的“行动派”,带来的是稀缺药和嫂子炖的汤。
“祖先会回头望向我们吗?”书中姐姐的困惑,在玛塔里基的星光下渐渐消散。
当我们仰望同一片星空时,答案早已藏在清明的细雨里——活着的人与逝去的灵魂,正共享着同片苍穹。
最后:
故事中的外公会耍赖,姐妹会斗嘴,婚姻会散场,记忆会骗人——可当星团升起时,作者只用一杯微醺的酒、一片沾在袜子上的草叶、一个姐妹靠在一起的画面,轻轻叩响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我们并不需要评判谁是否活成了“正确的大人”。
家人之间的羁绊,从来不需要完美无缺。那些争吵的狠话、未解的误会、依靠的瞬间,都是星光穿过的缝隙,让生活有了刻度,记忆有了温度。
正如威尔金斯在《潮汐线》中写道:“祖母总说海滩上的贝壳都是破碎的,但孩子们依然把它们串成项链。后来我才明白,贝壳的裂痕是海水写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