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马斯克的经历,有点像是在成熟稳定、趋于衰败的环境下,偶然出现的系统bug,导致了一系列出乎意料的发展。
举例来说,火箭生意,马斯克的太空理想,可以说是互联网造就财富自由之后的, 一个偶然的异想天开,但是真正开始做之后,他发现如下事情:
1、成本
由于太空事业是国家管理,指定供应链,成本很高。
马斯克的特点是一面有不切实际的远大理想,一面热衷于花所有时间在工厂一线降低成本。在降低成本的过程里,又延展出,他发现外包并不一定降低成本,因为外包的过于成熟,反而提高了成本。所以他开始自己做,当自己做之后,又发现全自动的生产线,在细究效率的时候,会有局部不如人工做的情况,因此又开始先用人工,再进行自动化。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电动车的章节,马斯克用打游戏的策略思路,制定了一个成本先高后低的预期,设立时间节点来降低成本。降低成本的路线图,他用了“白痴指数”这种简单到不需要解释的方法,即自行生产的价格和通过传统方式(外包或制定供应)的价格之比。
在这个过程里,经济高度发达之后带来的教条主义,被bug一样打破,比如说必须要外包,必须要自动化,这些走到成熟之后,已经开始变成习惯,迷失了初衷,忽然被意外倒过来走之后,找回了最开始的pragmatic的“美国感觉”。
2、关系
航天事业整体由官僚机构管理,政府合同多,关系和人情重要。
然而,马斯克有性格缺陷,他的说法是,大部分人,“过于注重情绪,不注重成功”。所以他把航天合同回归到商业逻辑,代价是把很多,自己觉得和他关系很好的人,“架在火上烤”,但是他感觉不到。有时候我觉得,这种疾病似乎不去治,也很好,对事业很有帮助,当然了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同事和上级有这种性格缺陷就是了。
在责任分摊方面,对比官僚机构的,层层回避风险,马斯克的策略是如果(当众)炸掉一个火箭,能收获数据和经验,对比一下失败了换和凭空分析的效率,前者更合理,那就炸掉好了。书里多次指出“如果不是有几处过分要回退,说明之前尝试的力度根本不够激进“。这个做法如果换到官方,在杜绝风险、层层备案、责任追问的体制下,是根本无法开展的。
不难看出,马斯克又打破了一个,由于过分强调科学管理,严格精细化,实际上减慢了速度、减少了可能性的“成熟病”。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推特的章节,马斯克根据电动车、火箭运营经验,预估了要裁掉多少人来控制成本之后,同时也预估了,要用年为单位,才能改变推特的整体上的,非技术公司的低效率运作情况。
他的方法并不复杂,用代码行数来评估,相对造火箭来说,维护一个社媒需要多少代码行数和人数,用人工审核代码质量来评估留下哪些人,用服务器每年费用,结合计算时间和存储空间最多的功能分布,以及这些功能的维护和迭代优先级是如何排序的,来甄别需要保留的功能。
达到的结果是裁掉90%的人,和相应功能,仍然正常运转。这些方法的执行,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情感情绪的人际压力。不要说根据这些来裁人,即使是统计一下(或者哪怕就是问一句,你知道消耗了多少服务器空间么),在大组织里已经足够让人陷入千夫所指。
我们学过的西方管理学,无不强调同理心,感知别人的感受才能更好的沟通,或者说,情绪价值也是价值,这走到成熟稳定之后就是无尽的大企业病。和谐和睦,人人有问题就反复沟通(似乎还觉得这很对),没有人去排序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因为会影响“和睦”。跳出来指出问题的人,文化范畴里,确实会受到勉励,物质世界里,这样的人很快就不见了。
这样明白无误会导向衰败的趋势,又被“性格有缺陷”这个bug打乱了。
3、日程
书里的细节还有很多,例如马斯克完全自己管理时间,他没有日程协调员和负责预约会议的助理,这让比尔盖兹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我们反过来看待这件事情,实际上时间安排对管理人员来说,也是一种隐形的裹挟,你只是“看起来”在掌控事情,实际你在被日程管理掌控,这就造成了大量上下信息不对称,下级裹挟上级的基本盘。
而马斯克根本没有日程管理人员,他随时到第一线,看到问题,就越级沟通和提拔,这样的情节在书里随便翻,到处都是。比如搬一个机房,快速判断和直接安排人(已经不是越级了,根本就是临时指派),去当地请搬家公司一起处理,读起来很有意思的。
成熟稳定的美国制造业,就这样被bug带歪了。
4 小结
有很多我们习以为常,但是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清楚的情况,比如说,明知一个事情是对的,我们还需要去考虑“情绪价值”,去一步步沟通,去按安全稳妥的步骤走完所有流程,如果触及到更复杂的“多头情绪价值”,和分工带来的,确认步骤乘以下一层确认步骤的笛卡尔乘积确认,就构成了我们忙碌又不知所以然的日常工作。
刚读完时候我没有回过味来,现在仔细想想,为什么在经济周期上,美国莫名其妙开始像慢慢卡下去的电脑按了重启之后,仿佛重生一样的感觉。结合这本书的一些细节去想,就有了这篇随笔。
兴之所至,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