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陆续读过西方哲学的一些经典,但也都是泛泛地为装逼而读。加上理解力不够,我对西哲的基本印象用几个关键词概括应该就是:有传承、有逻辑、够细节、模糊。与之相反的,对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印象是玄学多、逻辑少、不实用。
当然我非专家,也没有系统学习过,所以肯定谬误很多。但我真实体验如此。
之于孔子和《论语》,前面说的印象都有,但个人观感已经明显优于中国哲学整体。至少相对《易》和《老子》,《论语》更通俗易懂,没那么多玄学,也更接近生活。这也是我一直重复读《论语》的原因。
李零老师这本书里提到了几个地方很有意思,和我一些想法接近。
“黑格尔讲东方哲学,关于《论语》,他说:
我们看到孔子和他的弟子们的谈话〔按即“论语”——译者〕,里面所讲的是一种常识道德,这种常识道德我们在哪里都找得到,在哪一个民族里都找得到,可能还要好些,这是毫无出色之点的东西。孔子只是一个实际的世间智者,在他那里思辩的哲学是一点也没有的——只有一些善良的、老辣的、道德的教训,从里面我们不能获得什么特殊的东西。西塞罗留下给我们的“政治义务论”便是一本道德教训的书,比孔子所有的书内容丰富,而且更好。我们根据他的原著可以断言:为了保持孔子的名声,假使他的书从来不曾有过翻译,那倒是更好的事。(119—120页)”
“黑格尔提到西塞罗的书,是他的参照和对比。人家西方也有讲伦理道德的书,讲得并不差,我们的优越性在哪里?好像很费口舌。《论语》在西方,和中国自己的书比,也有问题,在他们的印象里,此书不像《老子》《孙子》,文化背景不明显,书中几乎没人,讲的全是通用道理,而且富于哲理和机智;也不像《易经》,可以激发他们对东方神秘主义的无穷幻想。它给人的印象是,说宗教不像宗教,说哲学不像哲学,人物多(156人),头绪乱,难读。特别是,西人读《论语》,有一种难以驱散的印象,就是淡流寡水。比如,詹启华(Leonel M. Jesen)的书有幅插图:《书房里的孔子》(Gray Larson画),可以反映西人对孔子的流行印象:孔子不过是个平庸的智者。画面上,孔子拿根鹅毛笔,正伏案写字,黑板上是他的格言:路上可能有雾,开车要小心;别让床上的臭虫咬了;因为外面下雨,只好待在家里。
这和我的某些想法很像:孔子只是一个善良、老道有经验的老师,但他不教授逻辑、科学或者玄学,而多是为人之道。所以他不如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没能为中国后世留下思辨的传统,以至于中国未能诞生科学。
但刀尔登的《不必读书目》中这样说《论语》:“孔子也是如此。这几天里,不知不觉中,我把他的某一句话引用了好几次。他说过的话,总有机会在特定的场合在心里跳出来,好像他等在那里,等着你想起他的话。在这一点上,他和莎士比亚一样,给了我们最好的表达,并通过流传,减轻了我们头脑的负担。除非有特殊的发现,这些表达总是现成的,可靠的,可以放心借用。
只是如此吗?当然不是。使莎士比亚的表达成为永恒的,是他的洞察力。孔子也是如此。使言词如此有力的,不是修辞技巧,而是他看到了,而且明白了。如果每个现象都有一个把手的话,他们这样的人,就像出于本能,一伸手就把它提将起来,而我们凡人,苦恼终日,也找不到那个把手。非凡的智力以如此亲切的方式流露出来,配以广博的胸怀——对人类境遇的广泛同情——我们怎么能不赞美他们呢?”
事实上,我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读《论语》。这本书影响力够大,几千年来渗透到中国文化的方方面面。这有其历史原因,也是因为其语言够精确。我不会想去得到什么精神寄托,但掌握几条金句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