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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流放与王国》读后感

旌旗读后感发表于2023-05-24 08:06:23归属于名著读后感本文已影响手机版

《堕落·流放与王国》读后感

「一部小说
 从来只是一部化为形象的哲学。」
                                          ——加缪

每次读加缪都有种很神奇的感觉,尽管万不敢说自己完全读懂,却总在某处被深深打动,从《鼠疫》,到《局外人》,到《西西弗神话》,再到这次的《堕落·流放与王国》,皆是如此。

本书包含中篇小说《堕落》和六部短篇的合集《流放与王国》。《堕落》原先是包含在《流放与王国》这个集子中的,但在1956年先行单独出版,而余下的六个故事则于1957年方集结出版。

因此,可以说,这七篇故事都属于“流放与王国”这个叙事框架,正如加缪自述:「不过主题只有一个,即流放。然而处理的方式却有六种,从内心独白到现实主义的叙述。」

此处的流放,是一种精神上的流放。流放者处于一种孤独无依、格格不入的境地,或厌弃人世,或疏离情感,或对陌生境遇惶惶不安,或对自身所求困惑迷茫,或对相互理解感到绝望。

此处的王国,亦是理想中的精神王国。在那里,人们得以实现自己与世界的联结,或受到自然之美的感召,或受到集体真诚的接纳,或体验到包容与爱,或感受到理解与契合。

流放与王国,似乎所指截然相反,但加缪却看到流放是通往王国的必经之途:「流放以它特有的方式向我们指明了通向王国的道路,只要我们在流放中既拒绝被奴役,又拒绝主宰他人。」

流放者与荒诞人似乎有着某种共性,他们都感受到了世界中如同悖论般的不合理之处,而只有通过流放状态下的反思和反叛,才可能一窥王国之境。

然而王国并不易到达。

荒诞的人生就如同掷一枚硬币,正面是流放,反面亦是流放,只有硬币偶然竖起,才是抵达了王国,而一个轻微的扰动,又足以令王国破灭。

这七篇故事中的人们,似乎都在流放中渴求着王国,却并非所有人都有足够的好运,能亲历王国。

《堕落》中的克拉芒斯恶狠狠地解剖自己身上的罪恶,以一种让我心悸的真实感讲述自己的伪善,让我恍惚间又经历了一场如阅读《地下室手记》般的鞭笞。对投河女人的见死不救以及一场无能的路怒,成为克拉芒斯的放逐时刻,在那之后,他成为了一个流放者,在阿姆斯特丹追着人忏悔和审判。当我读到克拉芒斯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无情批判时,我还以为将要看到属于克拉芒斯的王国,岂料他话锋一转,原来他是为了站上制高点审判他人,才先当忏悔者,「既然人不审判自己就不能判决别人,那就得自己攻击自己以获得审判别人的权力」。这才是远离王国的真正的堕落,尽管看似只离王国一步之遥。

《不贞的妻子》是我最喜欢的一篇,这或许是因为雅妮娜的王国实在太美,刹那却永恒。雅妮娜并不情愿地跟随丈夫来到高原沙漠中拉生意,她渴望自由,却在庸俗的关系中耽搁了二十多年。夜里,她悄悄起身,独自前往迎向荒漠的城堡,在无垠的天地间与大自然做了一次爱。加缪写得太美:「她的呼吸平缓了,她已忘却寒冷,忘却放荡不羁的生活或心如古井的生活,忘却生与死的无穷忧虑。这么多年,她一直为恐惧所驱,疯狂地、无目的地奔逃,现在她终于停下来了。此刻,她仿佛又找到了她的根,汁液重又在体内运行。她不再发抖了。她腹部紧贴住护墙,向正在旋转的天空探出身子。她的心还在骚乱之中,她等待它平静下来,等待身心归于静谧。最后一批星星落得更低,停在沙漠边缘的上空不动了。于是,夜气如水,注满雅妮娜全身,柔情缱绻,令人不能自持。它从她的身心最深处逐渐上升,汇成涓涓细流,一直流到她轻轻呻吟的唇边。刹那间,她倒在冰凉的地上,整个天宇在她的身上展开。」但自由而美丽的王国无法存续,雅妮娜只能带着止不住的泪水回到对此莫名其妙的丈夫身边,回到她不被理解的流放之中。

《叛教者》是一篇近乎癫狂的叛教者谵妄的独白。他本欲到非洲传教,他的一切善行都是因为他梦想着掌握使当地人改宗臣服的绝对权力,不想却在当地惨遭虐待毒打,还被割去舌头,结果反而成为了当地宗教的狂热信徒。这位叛教者让我想起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中提到的的权威主义人格,权威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动,因此他们要么渴望臣服或渴望主宰,其身上的受虐-施虐冲动本为一体两面。他自以为通过受虐和臣服,就能来到所谓恶之王国,却不知他已然被流放得越来越远。

《沉默的人们》的主角伊瓦尔是一位年逾四十的瘸腿制桶匠,因欠发工资而起的一场不成功的罢工后,工人们因缺钱只得回去上班,但他们不约而同地以沉默面对老板。这沉迷并非无声的反抗,他们只是因辛酸、无奈和悲伤而无话可说,这离间团结的沉默就是他们的流放。此时,老板女儿发生的意外,却让善意涌起,无意间打破了沉默,让人在互道「再见」的一念之间瞥见的团结友爱的王国。

《来客》是一个关于理解之两难的故事。警官给教师达吕送来一位阿拉伯人罪犯,让他将人押送到警局。但达吕的人道主义不同意他这样做,同时他也不想介入任何种族纷争,因此他给了阿拉伯人逃生或自首的两个选择。但就在他选择辜负以警官为代表的殖民者的理解后,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同时失去了阿拉伯阵营的理解,阿拉伯兄弟在他的黑板上写下:「你交出了我们的兄弟。你要偿还这笔债。」达吕本以为自己将抵达人道主义的王国,哪知他的流放这才刚刚开始:「在这片他如此热爱的广阔的土地上,他是孤零零的。」

《约拿》以卡夫卡式的荒诞故事讲述了一位画家的流放与王国。约拿极具绘画天赋,却在成名后被无止尽的人情世故淹没,渐渐迷失了自我和初心,开始了属于他的流放。声名日衰和经济困境让画家在以酒色中沉沦,将自己放逐得越来越远,直到一天他为不离不弃的妻子路易丝而心碎,于是决定造一座与世隔绝的阁楼,在这最远的流放地找到属于他的王国。最终,他留下了人生最后一幅画:「拉多看着画布,上面空空如也,只是在当中,约拿写了一个非常小的字,可以看得出来,但不知道应该读作solitaire(孤独)还是solidaire(友爱)。」孤独还是友爱,流放还是王国,约拿想必看到了王国,却不知他是否走了进去?

《生长的石头》是我觉得全书最晦涩的一篇。故事讲述来自法国的工程师达拉斯特为建造水坝来到葡萄牙殖民地巴西,身份认同的危机让他陷入流放之境,但在最后,他帮助巴西人厨子将一块巨石扛回家后,终于赢得了接纳,来到了足以令他的生命重新开始的王国。用双臂、肩膀和头顶托举起大石的形象,显然呼应了推石头的西西弗斯,正是这反抗命运、反抗荒诞的行动,让西西弗斯的人生拥有了意义,也让达拉斯特进入了他的王国。

读完全书,《约拿》文末solitaire和solidaire的文字游戏令我印象深刻。

Solitaire是孤独、是流放,solidaire是联结、是王国。两个单词仅一个字母之差,似乎正暗示了孤独与联结、流放与王国既有本质的相悖,又相距如此之近。

加缪说:「一部小说从来只是一部化为形象的哲学。」

这七篇主题上相互缀连的小说,是加缪“流放与王国”这个哲学思想细致具体、层次丰富的展现,而solitaire和solidaire这对恍若孪生的词语,则像是“流放与王国”这对概念的抽象而浓缩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