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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读后感

旌旗读后感发表于2023-09-14 08:39:03归属于名著读后感本文已影响手机版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读后感


【瑞典】弗雷德里克·巴克曼

宁蒙 译

欧维朝他走近一步,但穿白衬衫的人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他胸口,一把推开他。不算粗暴,只是轻柔却果断地一推,就像那只手并不属于他,只是由某个高层机构的机器人通过电脑控制中心远程操控着。
欧维握紧拳头站在原地,下巴撅得像头怒火中烧的雄性驼鹿。
他雀跃地打招呼,还试图挥了挥拐杖,效果立竿见影——他倒在了一面墙上。... ... 帕特里克用那条健康的胳膊支着墙,像要表示他之前的失足恰是有意为之。
穿白衬衫的男人放肆地笑起来。所有为所欲为惯了的白衬衫遭遇反抗时都会这么笑。
就是这个时候,对方的太阳穴抽搐了一下,就好像面具裂开了一点点。
或许有人以为,欧维会在他背后行着胜利的注目礼。他也以为自己会这么做,但他看起来却悲伤而疲惫,就像几个月没合眼了,累得连手都举不起来。他垂下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回家。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安妮塔憔悴的面容,或许只是意识到一场小小的胜利对全局多么微不足道。困住一辆柯斯达根本无足轻重。他们还会回来。就像他们对索雅做的一样,一如既往。凭着那些条款,捧着那些文件,穿白衬衫的人总会赢。而欧维这样的男人总是会失去索雅这样的女人,没人会把她还给他。剩下的只是一连串像上了油的操作台一样毫无意义的日子。欧维受够了。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他精疲力尽了,不想再斗了。现在,他只想死。
他瘫坐在门厅的凳子上,感受着双手的颤抖,心跳得厉害,好像耳膜都要炸了。胸口的压力就像一片巨大的阴影穿着皮靴踩在他的喉头,二十分钟后才松开。
每个人都想有尊严地生活。对不同的人来说,尊严是不同的。... ... 对欧维和鲁尼这样的男人来说,尊严只是成年以后可以自力更生,把不需要依靠别人视作自己的权利。掌控中存在一种自豪感,明辨是非的自豪感,知道该走哪条路,知道该不该在哪儿拧上螺丝。欧维和鲁尼这样的人还停留在靠行动而不是靠嘴说的年代。
猫咪警觉地跟着他的脚后跟,就好像知道他瞒着什么。一定是什么它不喜欢的事。它坐在卧室的地板上,看着欧维脱衣服,像要拆穿什么魔术。
他用双手掂了掂猎枪的分量,就像要找到平衡点似的,就像这对未来局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把它端在手中翻来转去,还掰了掰枪管,就像要把它一掰两半似的。
一阵大呼小叫之后,米尔莎德才终于澄清自己只是普通流氓而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流氓,欧维也终于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其间欧维拿猎枪指得阿德里安像防空警报一样尖叫着。
米尔莎德深深叹了口气,就像活生生把自己的尊严吞进了嗓子里。
有时候,人们那些突如其来的行为是很难理解的。有时候,当然,他们会想,反正早晚都要这么做,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趁现在了。有时候却恰恰相反,人们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早就该做了。欧维大概从来就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但对于时间,所有人都太乐观。我们相信总能腾出时间来与他人一起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然后突然有一天,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就只好站在那儿,脑海总盘旋着一个词:如果。
欧维看着米尔莎德,就像刚被身穿海盗服的人在步行街上拦了下来,要他猜三个茶杯中哪个下面藏着银币。
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欧维身后,一身翠绿色的运动衣紧绷得让欧维误认为那是人体彩绘。
他满足地点头,脖子上的肥油像迎风的帆绕着肩膀飘扬。
吉米喜滋滋地问。
“对。”欧维不怎么喜滋滋地回答。
猫咪看着吉米,好像对他的天赋非常失望。吉米噘噘嘴,抚抚肚子,就像想要控制一下,不想在如此剧烈的运动中燃烧掉太多脂肪。
紧接着的沉默厚重得经得起刀劈斧凿。
吉米最后那句话,就像一层薄纱包裹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无法平息的怒火在欧维胸口燃烧起来,越烧越旺,就像长了血栓。
人们那些突如其来的行为有时候是很难理解的。欧维大概从来就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死之前还需要去帮助什么人。但对于时间,所有人都太乐观。我们相信总能腾出时间来,与他人一起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
他迈着黑白西部片里主角上路报仇雪恨时的大步,消失在小道尽头。他拐了个弯,来到拖车和柯斯达仍停着的地方,开始“咚咚咚”砸门,那力道,仿佛再不开,门被砸成木屑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新男友过来把她的东西都取走了,显然已经背着我偷情好几个月了。”
“岂有此理!”帕尔瓦娜、吉米和帕特里克三人异口同声。
“他开凌志。”安德斯补充道。
“岂有此理!”欧维脱口而出。【我真是笑死了】
愤怒让那个男人的脸色——如果可能的话——变得比他的衬衣还要苍白。
鬼知道还有什么比着急的孕妇爆发的愤怒更可怕。
帕特里克把他最近挨家挨户穿梭砸门的样子比作穿越时空的未来复仇机器人。
他看上去也像是出来打仗的。他带了三个身穿护士服的男青年,就好像准备迎接猛烈的抵抗似的。... ... 穿白衬衫的男人迈步走到她跟前,像挥舞着一把斧子一样挥着手里的文件。
他疲惫地摇摇头,鼻翼上的皮肤向内收紧,看上去就像消失在了脸部肌肉里。... ... 他又试图挤过去,但她仍留在门槛上,像绝壁上的废墟一样不可动摇。
遇到困难就退让,算什么爱?有所求就抛弃,告诉我,这算什么爱?
那口气,就好像他刚刚抽奖赢了一辆车,而她正在把车钥匙递给他。
如果你是记者,就会发现,官僚主义的妙处,在于首先违反官僚制度的总是你们这些官僚自己。
欧维发出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摁小木屋的木质门把手,还是被水泡坏了的门把手。
安德斯说话的样子就好像这些字儿在黑暗中绕着圈跑步还互相撞了头。
认错很难,特别是错了很久以后。
爱上一个人就像搬进一座房子,一开始你会爱上新的一切,陶醉于拥有它的每一个清晨,就好像害怕会有人突然冲进房子指出这是个错误,你根本不该住那么好。但经年累月房子的外墙开始陈旧,木板七跷八裂,你会因为它本该完美的不完美而渐渐不再那么爱它。那么你渐渐谙熟所有的破绽和瑕疵。天冷的时候,如何避免钥匙卡在锁孔里;哪块地板踩上去的时候容易弯曲;怎么打开一扇橱门又恰好可以不让它嘎吱作响。这些都是会赋予你归属感的小秘密。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想,要是房子的地基本来就打歪了的话,还能有什么办法补救。
欧维的表情就像她刚说要给他的车加满橡皮糖。
咖啡馆里空荡荡的,天花板上的暖风机咳得像个老烟鬼。
照片里,他看上去气不打一处来。他信守承诺接受采访,但他不会冲摄影师笑得跟个驴似的,这他可事先打了招呼。
帕尔瓦娜的肚子那么大,她半蹲下身,一只手伸向墓碑,另一只手搀着帕特里克,看上去就像一只巨龟。欧维也不敢把这个巨龟的比喻告诉帕尔瓦娜。毕竟还有更好的死法。他想,而且他没来得及试的应该还有几种。
欧维问她想干吗,她只是回了句“你别管”,脸上的微笑让欧维想往她身上扔东西。也不扔什么硬的东西,但意思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脸上的专注表情就像荒山野岭里站岗的哨兵,就像是直接从一棵粗重的树桩上刻出来的一样,零下的气温中不动声色。
欧维点头表示理解,就像一个罪犯给另一个罪犯使了个眼色,告诉对方他们使用的电话已被窃听。
想做什么事就得靠自己,一如既往。
其实直到欧维冲着那个想为他展示店里所有笔记本电脑的年轻柜员嚷嚷“你他妈脑白质切除了还是怎么着”时,吉米才横穿过来营救——当然不是来救欧维,而是那个店员。
店员争辩的语调在无法平息的怒火与婴儿般的脆弱之间漂移。
吉米劝欧维“冷静一点好不好”,欧维好不冷静地说自己“冷静得像根黄瓜”。
欧维瞪着店员,就像在说他不应该对着老实人编新词、造新句。
“不同的型号有不同的储存容量。”吉米像个移民局口译员似的为欧维翻译。
帕尔瓦娜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就像他正从一场深沉的梦境中醒来。她站在客厅门口,双手捧着圆鼓鼓的大肚子,就像吃力地捧着一筐脏衣服以保持平衡。欧维抬起眼,眼神蒙着一层迷雾。
生日聚会上传来的欢笑和音乐就像一层温暖的挂毯蒙在房屋之间。
神志模糊中,他感觉到脸颊滑到冰粒上的钝痛,感觉到胸口像有一只无情的巨拳在搅动,就像在掌心攥压一个铝罐头。
死亡是一桩奇怪的事情。人们终其一生都在假装它并不存在,尽管这是生命的最大动机之一。我们其中一些人有足够时间认识死亡,他们得以活得更努力、更执着、更壮烈。有些人却要等到它真正逼近时才意识到它的反义词有多美好。另一些人深受其困扰,在它宣布到来之前就早早地坐进等候室。我们害怕它,但我们更害怕它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对死亡最大的恐惧,在于它与我们擦肩而过,留下我们独自一人。
时间是一桩奇怪的事情。大多数人只为了未来生活。几天之后,几周之后,或者几年。每个人一生中最恼人的那一刻可能就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回忆比展望更多的年龄。当来日无多的时候,必须有别的动力让人活下去。或许是回忆。午后的阳光中牵着某人的手,鲜花绽放的花坛,周日的咖啡馆。或许是孙子孙女。人们为了别人的未来继续生活。索雅离开欧维的时候,他并没有一起死去。他只是不再活着。
爱是桩奇怪的事情。它来得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