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
光这个开场白,就彻底把人带进了苍凉的黄土高原了,这片贫瘠的土地养育出了一个个金子般赤诚的人民。
初读不识书中意,再读已是书中人。果然,岁月给我上了深刻一课。
人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还有各自的酸甜苦辣要去尝。
第一遍读《平凡的世界》是在大学,那时候面对苦难,头晕目眩,接受不了,窒息感扑面而来,像是被人打了一顿,很迷糊。
为什么厄运专挑苦难人,为什么麻绳要从细处断,为什么田晓霞要被洪水淹死,为什么贺秀莲要得绝症?!为什么田福军一生为民,最后女儿死于洪水,媳妇锒铛入狱?!为什么郝红梅要死丈夫!!为什么王满银和孙玉亭这样的人有不离不弃的好媳妇!!
痛苦,难受,哭,为什么人生这么苦?!久久接受不了,久久不能与苦难和解,甚至因此再未读苦难文学。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太年轻了,太单薄了,太肤浅了,还没有看清生活,看清自己。
最近总是莫名想去双水村,想去看看路遥故居,想去看看黄土高原,因为天气原因久久没有出发,于是窝在家又把《平凡的世界》看了一遍。
这一次,我做了坚定的心理准备,我告诉自己不能哭,要平静,要去理解,要去感受。
可是,我还是很没出息,一看到开场白就又泪流满面了。
但这一次,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没看到的东西。
比如:
#孙少安和田润叶的爱情。
看到了无奈,无助,无力,妥协,看到了爱不是随心所欲,爱是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爱是放心里,爱是人想人神仙也挡不住;爱是命运弄人,爱也跨越不了阶级,爱是掉落的牙齿,掉了就是掉了,装上也是假的。
比如:
#孙少平和田晓霞的遗憾
理想主义的花盛开得那么热烈灿烂而又短暂,这两真正灵魂契合的精神伴侣,在刚刚深情告白后另一个却不辞而别,溘然长逝,那未赴的古塔之约,那未成的订婚宴,再也不会实现了。
#孙少安和贺秀莲的陪伴
百年一遇田润叶,万年一遇贺秀莲。秀莲啊秀莲,你把我哭死,多好的姑娘啊。勇敢坚毅聪明贤惠有智慧能吃苦耐劳,中国女性所具备的所有优秀品格,秀莲都有,她真是我心目中的神。
少安真正的糟糠之妻,为啥光景刚好了,该你享福时,你却走了!路遥啊,你为啥要把秀莲写死,她太苦了,我想让她再活久点健康点;让她住久点那心心念念新箍的窑;让她不再吃黑馍馍;让她不要委屈自己大义别人;让她再去石圪节找胡德禄烫时兴的发型;让少安一开始就遇见她,一直一直爱着她;还想听秀莲说:你笑,我陪你笑,你流啥泪,我都给你抹……
再比如:
李向前和田润叶的婚姻
现实生活中有多少人真正嫁给了自己爱的人,又有多少真正的两情相悦,李向前说他可以为了润叶去死,可润叶心里只有少安哥,奈何少安投降了,投给了现实,投给了阶级,投给了生活。他说没有啥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不能让润叶跟他吃苦,可你为啥让秀莲跟你吃苦呢?!真是命运弄人!
最后虽然和向前搭伙了,但是以一条腿为代价的。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宿命的味道。
再比如:
郝红梅坎坷的一生,年少先遇孙少安,虚荣败给顾养民,中年丧夫孤苦过,最后甜蜜遇润生。兜兜转转,坎坎坷坷,这就是命,半点不由人。
底层人的婚姻,生活,个人情感的得失,中上层人名和利的争夺,计较和挣扎,勇敢和妥协,黄土地上的春夏和秋冬,社会的发展和变化,这一个个平凡的普通人,这一件件平凡的事件变革组成了这不平凡的平凡的世界。
再见了,东拉河畔下的润叶少安;再见了,借着霞光读报的孙玉亭;再见了,靠在碾磨上的田福堂;再见了,总是闷头抽烟斗的孙玉厚;再见了古塔山下的晓霞少平;再见了,大牙湾的明明和小黑狗;再见了,这苦难的光景!再见了,平凡世界里勇敢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