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晖先生有两个家乡,一处是原乡陕西周至,一处是客乡河南宜阳。相较之下,原乡似乎已化作一缕乡愁,一抹月影,一株茱萸,客乡反倒成了日夜消磨的家长里短。
熟悉姚晖先生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名律师,铁肩担道义,秉直,仗义,执言,豪爽,骨子里已将公平正义深刻。因为不阿不媚,姚晖这个名字在法律界享有盛誉。更熟悉姚晖先生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名文学“发烧友”,笔耕不辍,腹藏翰墨,时有佳作。
有人打趣姚晖先生,说他是律师里的秀才,秀才里的律师,两下舞弄,耍咧都不赖。
律师理性,作家感性,两种职业仿佛两条不远不近的铁轨,可以并行不悖,相交的概率注定不大。一句话,律师成为作家的凤毛麟角。这话似乎过于以偏概全,但现实中确实稀少,确实罕见。偏偏姚晖先生成了例外,上得庙堂,下得书房,即是律界的“宝贝”,也是文学界的“宠儿”。
很多年前,锦屏山南的白杨高中校园里学子莘莘,三十多岁的姚晖律师给学子们上法制课。我在学生堆里探着脖子看姚晖,只一眼,便记下了他的样貌。后来,我也从事法律事务工作,三十多年里,再见姚晖,多一份敬仰,添一份亲切。
许是见多识广,许是有话要说,许是文思泉涌,姚晖先生终究拿起了笔。大约所思所想、所见所悟、所得所失与常人不同,落笔处人间温暖,字行间尽是体恤。姚晖先生呈现给我们的作品,满怀真情真意关照,仿佛阳光抚慰下的一朵朵太阳花。
姚晖先生这些年放下案牍,游历山水,纵情田园,足迹踏遍大江南北。去的地方多了,眼界自然开阔,格局自然更大,“道法自然”算是被他彻底玩明白了。这种变化,在《三次游延安,激情仍再现》《铁门关游记》《山陕会馆话沧桑》等作品颇有体现。
《趟过岁月这条河》写法上以写实为主,文体以散文为主,兼顾案例实录、小说等题材。散文立意高远,超越时空,具有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美感。案例实录关注身边人、身边事,行文平和,观点明确,切中时弊,鞭挞恶俗,具有一定冲击力和犀利性。小说多为小篇幅,不长,如同品茶,浅尝辄止,唇齿留香。
姚晖先生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生活中的细微美好,被姚晖先生发现美的一双眼睛看到后,更有真情实意表达。姚晖先生的散文以真诚见长,让读文章的人分享了他对人生,对自然,对万物,对苍生的体验体恤,文字带着一种无形力量,一种特有气质,一种异样芬芳,字里行间跳跃着涟漪一样的美感,闪现着灼灼其华的光芒。
案例实录多是姚晖先生亲自代理过的案件,或者身边真切发生过的真人真事。案例实录并不好写,时间、人物、场景干巴巴的,优美词语对案例实录写作而言,几乎用不上,反倒是耳熟能详的日常用语更适合案例实录。姚晖先生准确把握住了这一点,他笔下的案例实录显得生动,灵性,耐读耐看,掩卷后常常给人以思考,唏嘘,感慨。
故乡是用来怀念的。姚晖先生深爱故乡,少时在故乡的一方天地里打磨筋骨,淬炼意志;青年时奔赴他乡追寻梦想,开拓视野;白发时念叨乡音,感念故土。即便离开故乡多年,由于根在故土,姚晖先生依然眷恋着那方土地,魂牵梦萦,夜半神回。这样的眷恋和情怀,可以从多篇散文中感悟到。譬如,《故乡周至行》《辛口子的情怀》等等,都是桑梓情怀不知不觉中的浅浅流露。
中国文学的两个源流“文以载道”“诗以言志”都被当代人很好地继承了下来,所不同地是,散文相较于诗歌,更适于传播和交流,上得庙堂,下得乡野,可言宇宙,可写虫蚁。其中,乡土一派散文作品,因其原生的“野性”而趋达别致,多姿多彩。
乡土一派散文是真正来自民间的写作,姿态平和,视角平和,从不俯视,不鸟瞰。甚至,从不贴近“观察”——观察者是客人,而这些书写者本身就是主人。他们所写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传记,而是这个世界的日记。一篇篇的“日记”,连缀成书,也就修成了一部部各个不同的私人“历史”。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而每一个热爱乡土,热爱生活的作家都向读者贡献了一个迥乎不同的了解世界的视角。而文学的真正繁荣,又恰恰来自这些自发自愿的书写者,或曰“记录者”,他们以笔为故土抒怀,以情为家乡作志,为文学世界奉献出独特的生命体验和感悟。
中国文化的根在乡野,正是乡土文化土壤的参差多态,成就了当代文学硕果的累累满枝。
先贤作品如群峰耸立,绕自然绕不过去,看也未必能得窥全豹。于是,有率性者选择噤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有执拗者则“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任你山高万仞,我自有心中之福田。前者可亲,后者尤为可敬。文学本不是竞技,而是修养——修葺园林,养墒田畴。这种修养,自然会给文学世界增光添彩,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内心田园的丰富。
“文所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对每一个写作者而言,文字是表达内心丰富世界的一个出口。世界很热闹,少我们一个不少,多我们一个不多,扛道在肩,我才是我!
“苔花如米,也学牡丹”——谨以此句,同姚晖先生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