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志高,一个叛徒的真情告白
——读《红岩》有感
谁都知道做叛徒是可耻的,我就是你们眼中的那个叛徒——甫志高。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高尚不高尚,只是有些人更高尚罢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所以,我所做的,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做的。却万万没想到,真的会被许云峰一语成谶,特务怎么就盯上我了呢?
你也许会说,如果没有你,许云峰怎么会被捕?成岗、江姐、刘思扬、余新江、孙明霞怎么会被捕?可你知道渣滓洞、白公馆关着那么多共产党员,凭什么就要把责任都推在我一个人身上?是的,没有我,这些人死不了,可我呢?我招谁惹谁了?我的妻子又招谁惹谁了?
说到我的妻子,我心头就一阵隐痛,又有几丝甜蜜。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还特别善良,还能烧一手好菜。新年期间,就是她提议让雇用的老妈子回乡去和家人团聚,她处处替别人着想,也特别能体谅我。所以,就算老许说有危险,我也不能不回去见她一面,顺便给她买一大包她最爱吃的麻辣牛肉,要不,这一次别离又不知道会是多久。
老许,就是前面提到的许云峰,他是重庆地下党工运书记,也算是我的领导人吧。沙坪书店就是他为了配合工人运动,命我建立的。作为地下党的备用联络站,他当时一再告诉他的交通员余新江,书店宜小,开成灰色的,不要卖进步书籍。可是,我作为地下党沙磁区委委员,也是很想有一番作为的,这风头不能都让老许抢了吧。老许近几个月来,领导工运,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上级也很重视他,可我总觉得他对我有成见,不只是他,包括江姐,我个人觉得黎纪纲、郑克昌都是很好的同志,都是可以发展的力量,也是可以信任的,沙坪书店扩大将会带来更大的影响,这一切却被老许破坏了,他非得说这两个人不可靠,说什么特务接近了联络站,并且让我通知刘思扬迅速转移。刘思扬是我大学同学,班次低些,因为是世家,我也乐于和他结识,他的条件是相当优越的,住着豪华的公寓。
心里憋得慌,就想着和人说说心里话,陈松林这个小年轻不行,很多话他也听不懂,也不是很放心吧,还是和妻子说说吧,她最愿意听我讲,也最会开导我,喝了点酒,心里更加想她,一想到她正斜靠在床边等我,她一定会支持我的做法,就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
但我还是不得不小心,四边望望,确定没什么危险,才松了口气,快步向熟悉的家门走去,灯亮着,妻子正在等我,真好!
出门时天在下雨,此时雨小了些,把雨伞收起来,把给她买的大包牛肉夹在腋下,正准备去按叫门的电铃,没成想,几个黑影突然出现,一支冰冷的枪管抵住了我的脊背。我害怕极了,最怕的还不是我自己,我怕......他们却真的把我的妻子也抓走了,一群王八蛋!
接下来的事,不说你们也知道了。因为告发有功,我被任命为军统局的中校专员,你们也许会恨我,骂我,可共产党能给什么?凭什么让卖命?还要一天到晚的担惊受怕,连我的妻子都要跟着受罪。
第一个被抓的是许云峰,是我带人去追踪的,见到我,他那么平静,还像往日一样和我打招呼,这多少让我心里是有点惭愧的,但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不死,死的就是我啊。为了急于表功,我还提议分头行动,免得打草惊蛇,影响了抓捕速度,所以,许云峰的交通员成岗,也大概是这个时候被捕获的。
不要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厚颜无耻,人什么时候不得为自己考虑?但我不得不说,许云峰、成岗、余新江这些人,真是条汉子。我要是有他们那么硬的骨气,能扛得住严刑拷打,也不至于......
“那个成岗骨头真硬,被打的血肉模糊,也没有哼一声。”“这些人真是不可思议,你说他们图什么啊?能用的刑法都用了,成岗还是没有妥协。”每每听着这样议论的声音,我就有些觉得抬不起头,毕竟曾经也是一起战斗过的同志,但此一时彼一时:
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
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
我不需要什么“自白”,
哪怕胸口对着带血的刺刀!
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
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
毒刑拷打算得了什么?
死亡也无法叫我开口!
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
魔鬼的宫殿在笑声中动摇。
我就是我——一个共产党员的“自白”,
高唱凯歌埋葬蒋家王朝!
最近,成岗的《我的“自白书”》被传得很凶,你别以为特务们就没有血肉,谁的心还不是肉长的,但对成岗这样的人,佩服归佩服,工作还是得干的,我也曾听到有人小声嘀咕,说我也曾是许云峰手下的人,这人和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啊!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就算我给他们提供了共产党重要组织的名单,我也知道许云峰、成岗他们更看不起我,我这也不是为了活下去吗?但凡有办法,谁愿意夹着尾巴做人呢?想当初,我不也为党做过不少事情吗?
思绪特别乱的时候,我就会想想我的妻子,我不能让她跟着我受委屈,虽然这件事后,她好像对我也有了看法,但她是那么单纯善良,我说几句话,她就又相信我了。
女人啊,有时候是真的傻,可我爱她!
许云峰、成岗、余新江、刘思扬被抓后,接下来就剩下江姐了。
江姐,原名江雪琴,也是共产党员,《挺进报》起初就是她负责的,她的丈夫是华蓥山纵队政委彭松涛,上次我送她上轮船的时候,似乎听到一点不好的消息,但具体也不清楚,后来才知道,她的丈夫真的牺牲了,就是那几天,头被挂在城楼的木笼子里,牺牲的还有几个同事,可怜啊,还那么年轻,想想都害怕。那时,我还想,江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受得了?虽然我知道她对我也不是十分满意,但毕竟是自己同志。现在,我却要带着人去抓她了!
江姐的丈夫老彭是为掩护群众牺牲的。那天,双河场开抗丁抗粮群众大会,老彭临时决定去参加。还没有进场口,就发现会场被匪军包围了,匪军在场口上架上两挺机枪,准备扫射,屠杀!可是开会的群众还不知道,还在高呼口号!眼看群众就要血染全场,老彭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立刻鸣枪示警,掩护群众撤退,就这样,为了上千群众......
对,见了江姐,一定要打感情牌,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就让人去抓她,我和她还是有过交往的。这人呢!不狠心不行啊——
事实上,江姐是没那么好骗的,几句话她已经识破我的骗局,“无耻的——叛徒!”就算江姐骂得痛快,但我也总算是又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为了找她,可真是不容易啊,在特务头子那里,天知道我赔了多少小心。
不知道为什么,在江姐面前,我有点发怵,感觉倒像是她带人来抓我的。我的脸上至今还火辣辣地疼,这是她给我的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我倒不恨她,我就不明白,这些人怎么都是铮铮铁骨的英雄?问题是,我也不想这样没尊严地活着,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和命过不去吧?!
再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想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在特区副区长沈养斋连夜把江雪琴押送重庆后,我的死期也就到了。抓捕江姐后的归途中,碰到了华蓥山纵队司令“双枪老太婆”——华为的母亲和狙击队员,还有华为,他也是一名共产党员,知道江姐被捕,不说你们也该知道他们会有多愤怒,而这事是我引起的。
就这样,结束了我的生命,我死在了华为的手中,死有余辜,可怜了我的妻子——
如果你要问我,有没有一丝自责?我怕啊,我不说,你们也明白,渣滓洞和白宫馆是什么地方,那些“披麻戴孝”的刑法,想来你们都不曾听说过,还有那叫诚实剂什么的,关键是成岗这些人硬是不吃这一套,江姐也不吃,哪怕两只手钉满了粗长的竹签......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
一个声音高叫着:
“爬出来吧,给你自由!”
我渴望自由,
但我深深知道:
人的身躯,
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
也许你要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也许,你要说,我就是一个无耻的叛徒。无论怎么样,我是被钉在了叛徒的耻辱柱上了,但我真不知道还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的。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义者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清”,“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捐躯赴国难,誓死忽如归”,这些话,大概也只有许云峰那些傻子们会相信吧!
而我只想活着。
可是,我活着,也不曾扬眉吐气,我死了,也一样遗臭万年。
恍惚中,我又看见许云峰把我的雨伞递给了我,还不忘说:“一路上,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