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融入自然,在自然中获得,在自然中失去。
鄂温克族人的生活是完全融入自然的,他们的生、老、病、死与自然息息相关,完全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他们生活在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森林里,以放养驯鹿、打猎为生。
驯鹿从森林中获取食物,他们喜欢吃苔藓、青草、柳树叶、蘑菇等,他们渴了夏季喝河水,冬季吃雪。
森林中有黄褐色的岩石,上面生长着绿苔,那些绿苔的形态非常漂亮,有的像云,有的像树,还有的像河流和花朵,看上去就像一幅画。
鄂温克族人会为驯鹿逐食而搬迁,也会为收获更多的猎物而搬迁。
驯鹿性情温顺而富有耐力,个头大而非常灵活。他浑身是宝,皮毛可御寒,茸角、鹿筋等是名贵药材,可以换来他们生活所需的面粉,盐,火柴,酒等,鹿奶是流入他们身体的最甘甜的清泉。多种颜色的驯鹿像漂浮在大地上的云朵。
春天的森林里有暖融融的阳光,洁白的云朵,绿色的山峦,清亮的河水,处处鸟语花香……还有好喝的桦树汁。
白桦树是森林中最为亮堂的树,它们的树皮像丝绒一样白,上面点缀着黑色的花纹。用猎刀在树根处轻轻划一个口,并插入一根草棍,再将桦皮桶摆好,桦树汁就能像泉水一样流进桶里。这种汁液纯净透明,味道清甜,喝上一口,满嘴都是清香。
其实桦树汁富含人体需要的多种果糖、氨基酸、维生素、生物素、矿物质等。
能抗疲劳、止咳,被欧洲人称为“天然啤酒”和“森林饮料”。
桦树皮还可以做美丽的花瓶、盒子、桶、桦皮船等多种生活用品。
智慧勇敢,心灵手巧的鄂温克族人会收集山鸡的羽毛,做成色彩斑斓的漂亮裙子,采撷森林的花朵和果实,用来染出像云霞一样美丽的布匹,还会在冬日冰封的额尔古纳河面上凿冰捕鱼。
有时他们还会被自然的美景治愈心灵。
打猎时他们看到天上的月亮又大又亮,水中的月亮风一吹就起了皱纹,就会感到只有天上的东西是永恒的,想到他们死去的亲人一定是到了天上那样的好地方,就不会过于悲伤了。
在美丽的大自然中,鄂温克族人润养了双眼,滋养了心灵,品尝了收获的快乐,但也会遭遇大自然的严酷和凶残。
书中经常出现突然失去生命的人,他们的死亡原因各不相同。
有的被寒风吹死,因困倦倒在雪地里被冻死,被雷电击中而死。有的从高树上掉下摔死,被河水卷走淹死。还有的被蜘蛛吓死,被蜜蜂蛰死,被狼、熊咬死等。
在大自然的森林里,生命何其美好,又何其脆弱。
活着的时候,他们围着篝火吃肉串、喝美酒……时而跳起欢乐的舞蹈,时而数着夜空中闪亮的星星……也在白雪皑皑的森林里艰难前行。
一旦死了,孩子就装进白布口袋,放在向阳的山坡上。大人就是“风葬”,在松林中选择四棵直角相对的大树,搭成一张铺,人就用白布裹了,抬到铺上安息。他们相信人死后就到天上去了。
【2】
敬畏神明,那些匪夷所思的神性现象。
在鄂温克族的文化里,万物皆有灵,山有山神,火有火神……万物都有神识,不得亵渎,要始终保持敬畏。
尼都萨满和“我”、列娜说过了一个关于火神的故事,曾经有个猎人,因为没有打猎成功,十分愤怒。夜晚归家时,看着火焰,赌气地拿起一把刀把火刺灭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点火,却怎么也点不着,几天后一次打猎,他听见一阵悲伤的哭声,遇见一个老女人,说自己的脸被人划伤了,抬头一看,是血肉模糊的脸。猎人知道是自己冒犯了火神,下跪乞求火神饶恕。女人消失了,熄灭了三天的火自己燃烧了起来。
火种是鄂温克族的核心,去到哪里都要带到哪里,即使全族搬迁,也要专人保护火种。火是族人的信仰,他们敬畏火,敬畏火神。
还有一个关于山神的故事。
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个酋长带着全部落的人去围猎。当天晚上,酋长让大家估算围猎了多少野兽。数量太多,没人敢回答,说不准。
突然,一位慈祥的白胡子老头说话了,不仅说出了山中围猎野兽的数量,还做了分类以及各自的数量。
到第二天围猎结束时,清点数量竟与那个老者说的一模一样,他们去找老人,前一秒还坐在树下的老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酋长认为他是山神,在他坐的那棵树上刻上老人的头像,那就是“白那查”山神。
自此猎人在打猎时,见到“白那查”山神都要摘枪卸弹,虔诚跪拜。从那经过,都不得大声嚷嚷。
他们敬畏山神,他们敬畏的不只是山神,是敬给予他们一切的自然。这种对自然的敬畏之心让他们的文化充满神秘色彩。
萨满是神明和人之间的桥梁,他们身上有着神秘的力量,一旦背负起这个责任,就要准备做出任何牺牲,他们担负着保护氏族的责任。
《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萨满主要有尼都萨满,妮浩萨满。
萨满的神力依靠跳神舞才能发挥作用,萨满可以预见将要发生的事情,但是并不能阻止。
世间万物,总是一命抵偿一命。你想留下来什么,同时就会失去别的什么。
🍀尼都萨满
尼都萨满是文中“我”的伯父,他做萨满的前兆,是吹气止血。林克和达玛拉结婚时,他划破了手指,鲜血流出,只见他轻轻地吹了一下手指,血就止住了。
姐姐列娜生病发烧,尼都萨满跳神,寻找列娜的“乌麦(灵魂)”。他从黄昏开始跳,一直跳到星星出来。他突然倒在地上的时候,列娜坐了起来。尼都萨满苏醒后说,一只灰色的驯鹿崽代替列娜去一个黑暗的世界了。果然,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小驯鹿已经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了。
尼都萨满还会给外部族跳神。一次是给一个突然失去光明的中年人看眼病,去了三天,他让那个在黑暗中连续待了十几天的人又重见了天光。一次给一个孩子看疥疮,当天就回来了,那个孩子的疥疮在尼都萨满的舞蹈中飞快地结了痂。
还有一次,是给生病的驯鹿跳神,不知道和“我”赌气说的话有没有关系,我想和尼都萨满一起去,但尼都萨满不让。于是我赌气说,你跳神不带我去,你给什么跳神,什么都不会好的,肯定不会好的。
结果,这一次跳神,尼都萨满带来了驯鹿的瘟疫,瘟疫给整个乌力楞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可见,跳神相当有禁忌,有些亵渎神灵的话绝对不能说。否则不但没有效果,还会出现灾难。
尼都萨满最后一次跳神,是在大山里,他跳完神,日本人吉田腿部的伤口消失了,战马也随即倒地死亡。尼都萨满当晚也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死的时候,安道尔出生。
除了跳神,尼都萨满还能预见人的死亡。他预见了姐姐列娜已在雪地上睡熟冻死,告诉大家列娜已经和天上的小鸟一起了;达西离开营地没有回来,尼都萨满早早地搭建墓葬,因为他从营地上空划过的流星,以及阵阵的狼嚎中,看出了要走的人是老达西。
妮浩当萨满的前兆比较明显。达玛拉死后,她预言其骨头会掉下来发芽。尼都萨满死后,她一件件捡起神衣神鼓等跳神的用具,尼都萨满丢一件她捡一件。
下雪天傍晚,她突然说要看落日,光着脚跑出去,跑得飞快,回来后若无其事,对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脚也没有冻伤。然后突然病倒,躺了七天就打了个呵欠坐起来。
玛鲁王死后,她吞下铜铃,并预见了新的玛鲁王马上要诞生。新的玛鲁王出生后,她吐下铜铃,为新的玛鲁王戴上。
妮浩被神灵指定当萨满后,非常虐心,因为她都是以自己的孩子为代价,为了履行萨满的责任,她不断承受失去自己孩子的痛苦。
第一次为了救别人家的孩子,她的第一个孩子果格力去世;为了救马粪包,失去了第二个孩子交库托坎;后面又跳神救了偷驯鹿的少年,这次的代价是失去没来得及出生的婴儿。
妮浩和鲁尼非常相爱,她不断怀孕生孩子,然后孩子不断死亡。到了最后,她不得不用麝香来终止自己怀孕。
妮浩最后一次跳神,是为了氏族祈雨,当她跳完神,雷声和闪电交替出现,大雨倾盆而下,妮浩唱起了最后一首神歌,倒在了雨水中。
妮浩死后,她的儿子玛克辛姆也一度行为异常,不过在大家的阻扰下,他最终恢复正常,萨满时代逐渐成为过去。
🌿除了萨满,还有一些事件,也很匪夷所思,无法用科学解释。
就是伊芙琳,她总是预言,并且她的预言极其灵验。
马伊堪很美,她也很喜欢,可是她只瞥一眼,就说这个孩子是水上的一团火,又是草地上的一条鱼。果然马伊堪年仅三十就跳崖身亡,留下了西班陪伴拉吉米。
她预言玛克辛姆在人世间的根基很深,任何狂风暴雨也吹不走。她的话,让鲁尼感动得流下了泪水。玛克辛姆也最终顺利长大成人,甚至在出现行为异常时,也被众人竭力挽回,没有再当萨满。
总之,伊芙琳有时就像个乌鸦嘴,一开口就不会有好事。不过,在她年老成了寡妇后,玛克辛姆长了烂疮,久久不好时,她画一个圈吹一口气,玛克辛姆的烂疮就好了。
再有林克死的时候,有两道交替出现的彩虹,非常漂亮。一条彩虹暗淡下去后,众人已经预知了林克的死亡。
伊万的葬礼上,突然出现两个美丽的女孩,据说是伊万年轻时放过的两条白狐狸,她们给伊万行孝后消失不见,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额尔古纳河右岸》中这些科学也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只能是让我们更加敬畏自然与宇宙。
自然的风霜雨雪,清风流水,日月星辰是不会变老的,变了的只是人类。在人类走进新时代的征程中,鄂温克族人生活的森林已经被破坏,他们的游猎生活也无法延续,他们已经陆续地搬下山来。
正如现代生活中那些回不去的故乡,曾经的美好在心里出现过千遍万遍,等你风尘仆仆地归去,才发现已不是那个氛围,也不是那个味了。
最后,用书中一段鄂温克人所说的极美文字作为结尾:
“我们的驯鹿,它们夏天走路时踩着露珠,吃东西时身边有花朵和蝴蝶伴着,喝水时能看着水里的游鱼;冬天呢,他们扒开积雪吃苔藓的时候,还能看到埋藏在雪下的红豆,听到小鸟的叫声……”